「老賈,你幹啥去啊?」其中一個平浪宮閒漢笑嘻嘻地大喊道,「你這悶葫蘆一個屁也蹦不出來,上台給大家表演啥?啞劇嗎?」
他的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賈平濤一個字也沒回應,只是微微佝僂著脊背往平浪宮前的台階上一站,像塌了半邊的牆。
王學海問他是否要表演,賈平濤點點頭。他抿著唇,盯著面前這個從來不可能出現在他生活中的話筒,問了一個和歷桃同樣的問題:只要唱就能拿獎品?
閒漢們哪能錯過嘲笑他的機會,紛紛喊著。
「你家就差那點肉那條魚嗎?」
「你都快入土的人了,還想學著人家小姑娘上台咿咿呀呀的唱啊?別丟咱們老爺們的臉了。」
山歌這種調子,起源於萬象的生活,來自於民眾自發的抒情需求,但不管怎麼說,在普通人眼裡這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女人唱唱也就罷了,男人要是也上去哼唧著唱,怕是會被人說閒話。
方才那個張建德上去唱半天,已經有人在下面不停地翻白眼,嘀咕議論。
王學海真是服了這幾個閒漢,幹事不行挑事第一。要不是姜崖攔著他,他真想把這幾人丟出去。
賈平濤還是不接話,不回應,粗糲的手掌握住話筒。
「黝奧依!哈依!嗷依……」
蒼勁厚重的聲音像是來自遠古時代的呼喚,明明沒有一個歌詞,只有最質樸簡單的音調,卻粗獷中暗含著莫名的悲壯,好像一下子把人拉到雲山煙江的岸邊:一行赤著上身的男人,伏著身體,粗糲的繩索在黝黑的肩膀上刻出了紅痕,他們幾乎親吻著石頭灘,穿著草鞋的腳面趴在地上艱難前行,一腳一深印,踩出了力拔蓋世,也踩出了時間的刻度。
「嗨嚎嗨!嗨嚎嗨!」
從賈平濤的口中,這些低昂的喊聲,鏗鏘有力,振人心肺,變化有序,節奏跳脫。他雖然一人站在這裡,卻好似和一群拉縴人,同動作,同喊聲,同步伐,拉拽著行於江上的大船。
賈平濤緊緊閉著眼,哪怕不用說一個字,也滿身的故事感。
與其說是唱,不如說他在用身心吶喊。從他口中噴出的音素,飛過平浪宮的屋檐,掠過高牆灰瓦,踩著青石板鋪就的碼頭,一躍飛到被夕陽覆蓋的粼粼波光,最後落在追著風往下一個目的地奔馳的船槳上……
姜崖聽得心神激盪,頭皮像被狠狠按摩了一番,耳朵里全是炸開的絨毛,當真是一場視聽盛宴。
好似跟著賈平濤一起重走了拉縴之路,啟錨,撐篙,裝貨,卸貨,過灘等等,各有拉縴的門道,也各有行路的歌調。
賈平濤顯然都熟稔在心,隨心所欲唱了這一出,不過短短几分鐘,卻展示了他深厚的實力。
待他收音,落聲,鬆開話筒,場下一片安靜。片刻後,掌聲雷動。
「好!好!」
「好久沒聽到這么正宗的丹江號子。」
「我都忘了老賈以前是拉縴的。」
方才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賈平濤終於舒展了些眉頭,然後看向王學海。
王學海非常懂事,立馬請宋香巧和安慶生上台頒發獎品。賈平濤在風乾魚和豬肉條之間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選了豬肉條。
平浪宮的那幾個閒漢瞧著賈平濤不僅上台唱了一番後還輕鬆拿走獎品,頓時臉上訕訕的,仍不死心,喊道:「這拉縴瞎喊的調調,連個歌詞都沒有,哪能是山歌啊?別在這濫竽充數!」
只有調,沒有歌詞,這不是山歌。閒漢的話好似有點在理,頓時台階下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至今有四人三組上台,前兩組毋庸置疑,表演得相當出彩。賈平濤站在台上看似隨意喊出的號子,也非常震人心神,但既然是山歌,哪能沒有詞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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