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了一中午好孫子,臉都有點笑僵了。終於能自己單獨坐下,酈羽見狀,立刻上前。
「餓死我了……」
姜爍往那一癱,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眼睛盯著面前的一小碟燒鵝。
「那老太太吃齋念佛,桌上只有糕點和幾盤菜葉子……你愣著幹什麼?我要吃那個」
小孩皺著眉。
「啊?」
「還不快伺候本殿下用餐。」
……懷樂也不喜歡自己動手吃飯,他通常還只要酈羽餵。偏偏那時候沈姨很寵他,酈羽不想動,沈姨那快要殺人的眼神便瞪了過來。沈姨不在他便懶得管那小孩,不吃就拉倒。但眼下情況特殊,酈羽只能咬牙忍了。
小孩慢條斯理地邊吃著剔了骨的燒鴨。
「我剛幫你看過,且不說你現在沒有什麼能動手的工具,他身邊還有一個長期偽裝成宮人的絕頂高手護著,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我沒那麼蠢。」酈羽又把上面飄著像是冬瓜一樣的湯端到他嘴邊。
「但你看你剛剛的樣子,恨不得一刀就把我那二皇叔給捅了。」
酈羽沒有直接回應他,而是突然反問:「你真的是小孩嗎?」
「是啊。」
「幾歲?」
「五歲。」
「我看你身體裡住了個五十歲的老頭還差不多。」
「那倒不至於,我是貨真價實的五歲小兒,只是想得比一般人多一點罷了。」
酈羽忽然有些琢磨起姜慎所說的「增生」之事。但他覺得比起什麼增生,眼前的姜爍和他所認識的姜懷樂更像是分裂成了兩個極端。
一個是正常且正經的五歲孩童;至於另一個……
「別發呆了,他來了。」
酈羽尚未弄清「他」是誰,便見皇帝陛下已經獨身一人,步履閒散地踱至姜爍面前。
「樂兒,這幾日你過得還好嗎?」
姜爍正吃得滿嘴流油,連唇角都來不及擦,便一頭伏倒在地,行了個極盡恭順的大禮。
「啟稟陛下,樂兒……其實過得並不好。不過,有陛下垂憐,哪怕不好,也得強撐著好起來。」
「起來吧。」皇帝伸手虛扶,「以後見朕不必再行此大禮。你父親是朕的親弟弟,朕自當待你如己出。只是可惜了,他走得太早,又太突然……」
酈羽在旁冷眼旁觀,心中暗道:要不是姜慎命硬,只怕你巴不得他更早死幾歲。那溫潤和煦的嗓音,表面聽來與記憶中無異,可如今他已恢復大半記憶,只覺那聲音愈發虛偽空洞,叫人作嘔。
正當姜忱感慨不已時,忽地瞥見姜爍身側站著的酈羽,眼中閃過一抹狐疑。
「你身邊這位侍從,朕怎從未見過?是你父王留下的人?」
聽了這話,酈羽也不退避,他反而直接抬頭,坦然迎視。
皇帝目光在他面上一停,果然神情一變,怔住了。
姜爍那雙大眼睛在兩人之間靈動地轉了幾圈。他腦袋也轉得很快,立刻心思一動,接口道:
「回陛下,這位是父王早年買下的小侍。當時父王說,他與我亡母容貌有幾分相似,便特意將他收在身邊,又派來伺候我。」
「……確實像,太像了。」姜忱喃喃念道。
其實一般人來說,是沒辦法一眼認出酈羽的。他的變化很大。沒有以前那麼白了,下巴尖了,眼神更是變了。
但最終皇帝什麼都沒說就走了。酈羽其實巴不得他現在能把自己要走,帶在身邊,以好下手。姜爍這個小人精卻仿佛能讀心似的。
「別想了,就算他現在找我把你要走,我也不可能給的。」
「為何?」
「你是我父王的人吧?我可不敢替他做決定。雖然你不喜歡我父王,可等他回來見你不在,知道是我弄沒有的,我會被他打屁股的。」
「……我也不是不喜歡你父王……」
「那就是喜歡咯?」
酈羽想了想,耐心向他解釋。
「我確實與你父王……有些過往,但那都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即便是現在要我與他……我們也只能試著看能不能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