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個姓顧的小姐無意中先瞟見了他。
在發現酈羽後,她整個人頓時僵住,發冠凌亂,神色本就驚恐,這一刻竟像見鬼一般,面色慘白。
「你、你是誰?!你的臉……」
酈羽也不由愣了下。
眼前這女子年不過十五六歲,可眉眼之間,竟與他有幾分相像。
沈楓回頭,忙向酈羽解釋,「王妃莫要誤會,此人是戶部侍郎顧大人家的二小姐。只是因為長得與王妃有一分像,王爺就多看了她一眼,誰知她便從此死纏爛打,怎麼趕都不走。您放心,王爺的心從未動搖過,他心裡一直只有您。」
「王妃?什麼王妃……」顧小姐還在怔怔地看向酈羽,滿臉錯愕。
沈楓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王爺此番去康城,沒想到意外找到先前淪落在外王妃。康城大水兇險,三人一同行動不便,這才命我先帶王妃回京。王爺福大命大,豈會輕易殞命?」
說罷,他看了眼那棺材,裡面竟只是放了人的衣冠,隨後冷眼轉向那些小廝。
「但你們這是何意?要把顧小姐關進棺材裡?」
小廝們面面相覷,似欲言又止。顧小姐仍牢牢抓著沈楓,不敢鬆手。
「那是因為陛下前段時間已經圓了戶部侍郎顧大人的心愿,將顧二小姐賜我父王為繼室。但如今父王已逝,她自然要以正妃之禮跟著陪葬了。」
一個稚嫩卻耳熟的聲音響起,為了看清聲音主人的容貌,酈羽也不禁跟著走進了堂中,循聲望去。
只見堂中立著一身披麻戴孝的小小身影。
酈羽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連看了幾眼都不敢信,又忍不住揉了揉眼,那個孩子仍安靜地站在原地。
沈楓也不太敢相信,不由得鬆開了抓住顧小姐的手。而顧小姐見到那孩子更是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個沒影。
「……懷樂?」酈羽嗓子發緊,試探著輕聲喚他。
沒想到那孩子眉頭一皺,語氣冷淡又不客氣。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本世子的小名。」
眼前的孩子的的確確就是姜懷樂沒錯,還是那對藍眼睛,雪白得像個瓷娃娃。酈羽這才發現,其實他長得幾乎跟姜慎一模一樣。
然而比起酈羽的印象中,懷樂的表情和眼神卻有著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沉穩。好像那不是在藥山村那個會撒嬌的孩子了。如今的姜懷樂,眼神太沉,語氣太穩,站姿也太端正。簡直像是被一個成年人的意識占據了孩童的身體。
酈羽心裡有點難過,嗓子發澀,「我是阿羽,你不記得我了?」
「我可從未見過你,何談記得一說?」
「我們曾在藥山村、在沈家住了好幾個月……你可黏人了,天天纏著我,要我抱你、陪你,都忘了?」
「什麼藥山村?什麼沈家?我從未離開過王府。你到底在胡說什麼?」懷樂轉頭看向沈楓,「沈侍衛,你這是帶了什麼人回來?我父王呢?」
沈楓正要開口,聲音卻有些遲疑:「世子,他是……」
酈羽此刻忽然明白。
當初姜慎抓著自己,說終於又和他再見面。但他一無所知,毫無回應。
心中只滿滿剩下絕望二字。
眼睜睜看著懷樂被人搶走時,酈羽一直在想要是自己也對那孩子說過一次喜歡他就好。
如今的姜懷樂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卻向著沈楓反問道:「沈侍衛,你剛剛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你說他是我父王淪落在外的王妃,該不會還要說這個人也是我的母親吧?」
「世子殿下,確實是這樣……」
姜懷樂厲聲道。
「來人,把他倆給我趕出去。」
沈楓慌忙護在酈羽先前,「等等,世子殿下!我說的都是真的!」
姜懷樂卻不聽他的辯解,「都趕走。我父王已逝,你身為他的侍衛卻自己活著回來,還帶了個人自稱是我過世已久的母妃。我不處置你就已是大發慈悲了,莫非你們也想學那顧小姐進棺材陪葬嗎?」
酈羽覺得自己這一天天的就跟做夢似的。
他明明一直活得好好的,不過就是失憶罷了。故人卻見了他熱淚盈眶,喊著寶貝兒你終於死而復生了!他以為應該在哪個旮旯角里跟著一個身份神秘兮兮的女土匪的小孩,卻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還性情大變,那小孩趕他走時的表情要有多可憎就有多可恨。
如此比起來,酈羽還是更喜歡藥山村的那個小不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