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酈羽只覺得晦氣就是。懷樂吃了一個燒餅不過癮,索性兩個都給了他。最後那一大碗餛飩連同湯也一起下了肚。隔著衣服,都能看見他圓滾滾的小肚皮。他又撐得走不動路了,嚷嚷著要酈羽背。但酈羽這次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背他,拉著他的手走一步催一步。
但走著走著,姜懷樂又想起什麼,蹦蹦跳跳地甩起酈羽的手。
「阿羽,那個叔叔剛剛說我倆很像。」
酈羽淡淡道:「嗯,是啊。」
「好巧哦,我也覺得像。」
「嗯,世子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嘿嘿傻笑了兩聲。
「那…我以後可不可以就喊你娘親?嗯…不對,我應該要叫你爹爹才是。」
「不可以。」
酈羽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
「為什麼?」懷樂委委屈屈的抬頭望著他。
而酈羽繼續拽著他往前走,「沒有為什麼,你又不是我親生的。世子殿下你可是皇親貴戚,別隨隨便便就喊陌生人爹啊媽的。」
「可是阿羽對我很好。」
「沈姨對你也很好,你現在吃喝拉撒都是她照顧的,你怎麼不去喊她娘?」
小孩失落地垂著頭,小嘴緊緊地抿著。
「……沈姨那麼大年紀,她…都能當我父王的娘了,那跟我父王也不般配呀?」
「殿下,您就別抬舉我了行嗎?我一介村夫,也配不上你那舉世無雙的京城第一美男子親爹啊。」
「阿羽只是現在看起來土裡土氣的,要是你能跟京城的貴人哥哥貴女姐姐們一樣打扮,你肯定比那些醜八怪還好看。」
酈羽覺得與其一遍又一遍地去警告姜懷樂,還不如裝作聽不見他說的話。除了賣藥,他今日進鎮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替不能走動的沈玉英去青陽觀給她兒子的靈位上貢。
三日後就是沈楓的忌日。滿打滿算,也是酈羽來到沈家的第三年零三個月。
青陽觀就在橋頭鎮最北面。這道觀香火異常鼎盛,臨近未時,來往之人仍絡繹不絕。酈羽帶著懷樂,畢恭畢敬地和守門的少年道士打了招呼,便被領去道觀後院的香堂。路過那尊半眠眼,左手呈印的神女雕像時,懷樂的注意力就被完全吸引了過去。
「哇,好漂亮的姐姐……」
懷樂邊走還邊忍不住回頭感慨道,酈羽連忙輕拍了他腦袋。
「不能無禮。那是神女娘娘。」
領路的少年道士看著年齡不比懷樂大多少,他笑道:「這有什麼無禮的。當年大娘娘不率軍上陣時,可是最喜裝扮的,聽到有人如此誇她,她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呢。小香主,知道青陽觀的來歷嗎?」
懷樂茫然搖頭,不過酈羽倒是知道。據聞,這橋頭鎮一帶原先都是南楚國領土。先雲德帝雄心壯志,又國力鼎盛,意在一統天下。於是四方征伐,十萬鐵騎僅半月便直逼南楚邊境。
南楚不敵,為求息戰,只得忍辱割地求和。
然而,當初鎮守邊關的南楚長公主慕青陽卻誓死不撤。率三千守兵與雲軍鏖戰九天九夜,直至最後箭盡糧絕,被迫退至一座鄉野道觀之中,最終力竭戰死。
後雲德帝知曉此事,非但未怒,反而敬其忠烈。於是下令修葺道觀,為慕青陽塑像供奉,以昭英魂。並改名為青陽觀。
……不過,那都是百餘年之前的事了。
當年一戰,舊楚人不是被殺就是被俘。如今的橋頭鎮乃至附近的村民,大多是自北南遷而來的雲人。因此,知道慕青陽的人也所剩無幾。酈羽還是恰巧從沈楓留下的那堆書中翻到的罷了。
百姓只知,道觀中供奉著掌管生死,且有求必應的神女青陽大娘娘。為此,家家戶戶遇到個小病小災,總會想著來求青陽大娘娘的庇佑。
「所以啊,為了紀念大娘娘,我們青陽觀還會每年三月十五娘娘生辰的那日,舉辦梨花宴,梨花也是娘娘生前最愛的花了。」
「梨花,我也很喜歡梨花!」
懷樂聽了很是興奮。
「在我們王……我家就是種了好多梨花,樹枝上總停著父王養的小鳥兒,小鳥們都乖乖的,我一伸手它們就飛過來了。」
酈羽如今整日埋頭苦作,想看書也只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已經有點忘了喜歡一樣東西是什麼感覺了。甚至連久違的拿起筆,也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沈玉英為了替沈楓祈冥福,當初不惜挨餓,哪怕只能買得起香堂一隅,也要給兒子在道觀中留一處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