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樂好不容易才從水裡探出了個頭,見到酈羽,掙扎得更厲害了。
「阿、阿羽!救我!」
沈姨卻「啪」地一聲拍在他後背上,「亂動什麼呢?不就是給你搓個澡嗎?」
小孩哀嚎:「什麼搓澡?!你、你分明是想謀害本世子!」
酈羽一看到沈姨手裡舉著的絲瓜瓢,就明白懷樂說的謀殺是何意了。他連忙上前,拽住了沈姨的胳膊。
「娘,他身上有傷,你讓我來吧。」
而沈姨對著他總免不了一頓臭罵。
「你也知道啊,這小崽子身上遍是傷,我見他又髒又臭的,都快生蛆了!好心想幫他洗乾淨,結果他一來衝著我的手就是一大口!你這是撿了個什麼禍害回來?」
懷樂不服地反駁道:「我才不髒呢!也不臭!」
沈姨斜睨他一眼,「就你這樣還不臭?沒見剛剛那蒼蠅都繞你腦袋轉嗎?」
酈羽連拖帶拽著,這才把沈姨給請了出去。回來時,就見那小孩紅著眼眶,在自己光溜溜的胳膊上左聞聞、右聞聞。
「阿羽,我真的不臭,對吧……」他小聲嘟囔,「是那丁老三,他整日把我跟那些髒兮兮的小孩們關在一塊,還不給我洗臉……」
酈羽隨口應道:「是,不臭的,咱們世子殿下怎麼可能臭呢。」
懷樂這才總算安心了幾分,「還有,那個壞嬤嬤,剛剛在我身上抹的是什麼東西?疼死我了……」
「絲瓜絡。」酈羽淡淡道,「通常是拿來刷碗用的。」
懷樂瞪大了雙眼,「什麼?!拿刷碗用的東西給本世子搓澡?!」
「這玩意好歹還能賣一文錢呢。」
酈羽慢條斯理道,他捲起袖子,拿過架子上的布巾搭在肩膀上。
方才懷樂口中那丁老三多半就是他那天在草市上看到的人牙子,酈羽認識此人,因為他就是被轉了好幾手,最後被丁老三賣給沈玉英的。
但大雲律禁止販賣人口,這些人牙子一般都是用的假名做生意。而且神出鬼沒,就算報官也很難抓到。
更何況,很多拮据的農家,就是靠賣子賣女給人牙子來過活。
沈姨剛燒好的熱水探起來手感適宜,而懷樂小小的一隻,恰好能坐在木桶里。
酈羽這幾年的記憶里就從來沒有洗過一次熱水澡,他都是被趕著去村口前那條溪邊解決的。頭一次洗冷水澡後,他連著高燒了好幾天,也害得他被沈姨罵了好幾天。
懷樂嘴裡還在唧唧咕咕,「我在王府,沐浴起碼要有六個漂亮的婢女姐姐服侍的,結果現在,沒有澡豆就算了,也沒有漂亮姐姐……啊!」
不等他話落音,便被面無表情的酈羽一瓢水兜頭潑了下來。
……沈姨說的沒錯,自己這是撿了祖宗回來。
他看著愣愣的懷樂,又柔聲道:「世子殿下,現在條件艱苦,您還是先將就一下。」
「要將就到什麼時候啊?」小孩哀道,「阿羽,你何時帶我回京?你真能帶我回京嗎?我好想回王府,好想父王啊!」
酈羽連忙做了個禁言的手勢,「小聲點,別讓沈姨聽見了。你也知道,她很兇,所以此事咱們得先瞞著她。放心吧,我肯定能帶你回去的,只不過咱們要等上一段時間。」
懷樂「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垂下腦袋。酈羽把毛巾疊成塊狀,剛想幫小孩搓背,卻突然發現,姜懷樂後背上那些深淺不一的疤痕之間,有一塊拇指指甲蓋那麼大的青色胎記。
他感覺自己在嘆氣。
懷裡的嬰孩哭鬧得很兇,讓他實在是有些心煩。但很快,有人將他和那嬰孩一同輕輕攬在懷裡。
「阿羽,阿羽?你又怎麼啦?」
酈羽聽見懷樂喊著自己,才從恍惚中回過神。自己的指尖就差一毫碰到小孩那塊青色胎記。
酈羽搖頭,「我還沒問你呢,先前,你不是跟著丁老三的嗎?他……你是怎麼能從他那逃出來的?」
提起這個,懷樂一臉憤恨,不過很快又開始沾沾自喜。
他得意道:「也不看看本世子是誰。他要把我賣到一個什麼老爺家,我就給他們鍋里加了點料。嘿嘿,你猜猜看是什麼?」
酈羽並沒有回答,「那你既這麼大的本事,倒是說說看,你一個王府世子,是怎麼被人拐到這種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