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我,你大可無牽無掛地脫身而去。
葉桉張口咬住黎諾的頸肉,躲在他溫暖的懷抱,身形卻微微發抖。
「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我是一個如此自私的人,」黎諾聲線也在抖,「愛真的能做到不自私嗎?」
兩人再無話,誰也回答不了,誰也沒鬆懈擁抱的手。
這晚之後,黎諾特意學了些針對性按摩手法,每次睡前給葉桉疏解神經,給他唱歌,念書講故事,直到他徹底安穩睡著。
效果聊勝於無,至少不再孤單抗爭。
療程結束後,葉桉身體狀況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
醫生複查結果不錯,神經遞質功能恢復,可以不用再吃藥了。
葉桉表現平淡,吃不吃,好不好,無關緊要一般。
黎諾盯著他看了會,抱住他笑說:「慶祝不用吃藥了,我們去月亮一號玩,上面風景不錯,有一片很漂亮的湖泊。」
「嗯。」
月亮一號是維克托斯星的天然衛星之一,乘坐太空電梯可直達,是主星的必打卡風景,故站台相當熱鬧,各種語言嘰哩哇啦,聽得懂還好,聽不懂簡直是一鍋賣相糟糕的大雜燴。
葉桉就是聽不懂的一員,他的額角直跳,好不容易消失的藥物反應,感覺又要冒出來了。
黎諾及時捂住他的耳朵,四目挨得極近,「太空電梯失重感比較強,等會受不了,你就靠著我睡。」
葉桉抓住他的手腕點點頭。
乘上電梯後他沒逞能,自覺合眼枕上黎諾的肩膀。
黎諾攬著他,細心理著他的髮絲,目光久久滯在他的臉上。
「他不舒服嗎?」
黎諾望向對面問話的老人,微笑:「有點。」
老人視線在葉桉的睡顏停留幾秒,對黎諾說:「他很漂亮,」他揚起一抹得意的笑:「但比我老伴還差點。」
黎諾好笑:「愛人都是最美的,」他瞅了眼老人身側,「您伴侶沒一起嗎?」
「她去年離世了。」
「抱歉。」
老人無所謂道:「我們這個年紀,死亡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沒什麼好抱歉的。」頓了下,「唯一難受的是死前遭了些罪,最後不得不選擇安樂死。」
黎諾愣住,注意到他拇指摩挲著一枚戒指,而他左手戴著同款戒指。
老人打開話匣子,絮絮叨叨講了很多。生命末途失去伴侶,孤身旅行,很多不易宣洩的話,對陌生人反而好說了。
「吊命容易,但她整日沒個笑臉,不忍心,還不如放她解脫,我們相伴多年也足夠了,再強求就求出怨了。」
老人安靜片刻,看看葉桉,看看黎諾,感嘆:「年輕真好啊。」他擠出笑容,滄桑的眼眸流淌著懷念。
黎諾失語,低頭凝視葉桉睡得安詳的模樣,心裡沒了方向。
電梯停穩月亮一號,葉桉剛好醒來,接收到對面老人一記關切的笑,他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被出電梯的人流衝散,錯過了招呼。
黎諾租了一輛雙人代步車,欣賞沿路的風景,慢慢悠悠前往月亮山。
山頂植被不多,裸露的赭紅岩石分布色彩鮮艷的不規則條紋,別有一番美感,不少人在岩石前拍照留念。
他們過去拍了幾張,便隨人潮到餐廳用餐。
隔壁桌四個年輕男女,正情緒激昂地討論剛才遇到的一位外星人,言辭誇張又詼諧,周圍聽到的人都忍不住笑出聲。
唯葉桉充耳不聞,悶頭往嘴裡塞飯,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托著腮,眼神無落腳。
「這個果汁很甜,你嘗嘗。」黎諾遞去一杯青白色飲料,葉桉就著他的手抿了一口。
「好喝嗎?」
葉桉點點頭。
黎諾沒說話,一口氣喝掉剩下的飲料,輕微皺了下眉。他捏著杯子砸吧兩下嘴,味蕾殘留的酸辣後勁令他再一次皺了皺眉。
「走吧。」黎諾牽起葉桉,「趁大家都在休息,我們去占個好位置。」
葉桉不置可否,滿堂的歡笑漸行漸遠,他們很快走到沒人的地方。
紅岩壁五米低一汪廣闊的淡黃色湖泊,湖面泛著粼粼漣漪,水清澈又渾濁,無數體長一截手指的小黃魚星星點點地游弋。
「聽說這片湖浮力比尋常水域小。」黎諾看著葉桉的眼睛說,「小黃魚有種神經毒素,咬一口會渾身麻痹,再優秀的軍人掉進去也容易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