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桉端詳了會他的神情,俯身抵上肩頭,依戀地蹭了蹭:「嗯。」
黎諾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捧起葉桉的臉細細親吻。
他不說,葉桉就沒再問,一門心思投入到縮減穿越時間成本的研究中。一日三餐從與簡意他們作伴變為和黎諾,以前是他等黎諾,現在多是黎諾來找他,再相攜回房間。
生活平淡安穩,給人一種慢慢地走向老天荒的幸福感。
直到一個不速之客敲響工作室,來人軍裝革履,表情嚴肅地敬了個禮,「統帥要見你。」
葉桉起身跟上他,耳旁好似響起鏡子破碎的聲音,那麼清脆。
統帥的飛船停在停泊艙,人沒有下來,一副隨時準備離開的架勢。
距上次見面的態度轉變不同,葉桉剛站定,海德屏退左右,開門見山地說:「葉桉,弗羅斯特知道星核在你身上,他要你。」
許多說不出來的滋味咕嚕湧現,葉桉緩緩吐出一口氣,最擔心的事終究發生了,卻隱約有種塵埃落地的釋然。
「少將——」
「讓開!」
未等他表態,外面傳來吵鬧聲,黎諾陰沉著臉推開守衛來到兩人面前。他牽起葉桉的手,嚴密貼合的掌心傳遞著濃濃的安全感。
海德臉色難看:「誰允許你進來的?」
黎諾腰板挺得筆直,面沉如水,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面對教導自己多年的最高統帥不退不讓:「您越過我審問我的伴侶,合規嗎?」
「原因你不是最清楚嗎?」海德重重拍了下桌面,怒氣充滿他凌厲的雙目,「堂堂少將知法犯法,公然開採星核,你知不知道撕開這個口子會帶來什麼後果?給犯罪分子提供榜樣,讓全星際知道人類為求利益喪心病狂抹殺星球?」
黎諾輕描淡寫道:「那只是荒星,本就用來排泄廢棄物,再說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您不是說和平最重要嗎?」
「混帳,誰教你和平是用一個大隱患解決另一個大隱患?」海德看向葉桉,「代價最小的解決方法就在你身邊,你還要裝傻到什麼時候?你作為少將的理智呢?還要被私情蒙昏到什麼時候?」
黎諾咬了咬牙:「為什麼弗羅斯特會知道葉桉?你們還沒有找出叛徒,就要我把葉桉推出去,不可能。」
海德收斂起怒氣,平靜的語氣散發出無形的威嚴:「你在質問我嗎,黎諾?」
「沒有。」黎諾低下頭,片刻再抬起來,神色越發堅定:「讓葉桉獨自去彌補未來可能發生的危機,對他不公平,我絕不會同意。」
「如果他不是你的愛人,一個陌生人,你還會這樣拎不清嗎?」
黎諾僵住,緊握的掌心沁出汗意,濕黏黏,五味雜陳的心情倒灌進嗓子裡,堵得他說不出話。
「會,」兩道對峙的目光移過來,葉桉直視海德威厲的眼睛,以雲淡風輕的口吻道:「維護人類權益至高無上,怎麼會是拎不清,統帥高高在上久了,連這個基本原則也拋之腦後了嗎?」
海德眉頭隆起山峰,擱在桌面的手不自覺握緊拳頭。
黎諾連忙拉了下葉桉:「小葉。」
葉桉不為所動:「統帥歷經過數不清的保衛戰,那時候有沒有懊悔沒能多救下一個人?曾經恨不得拿命保護的信念,又是什麼時候變成將個體當成談判桌上權衡的籌碼?」
海德嘴唇抿成一條錚錚的線,面部肌肉緊繃,眼神冷硬似刀,駭人的氣場凝固了周遭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
「老師,」黎諾擠身站在葉桉前頭,擋住海德的視線,「小葉沒別的意思。」
「嗯,字面意思,」葉桉淡淡道,「統帥能解惑嗎?」
「小葉。」黎諾想勸葉桉別拱火,卻在觸到他灰瞳裡帶著稜角的冷淡,放棄了勸說,心裡甚至冒出隱秘的欣喜,葉桉的尖銳是為維護自己。
海德開口,每個字音咬得重之又重:「你的意思就算保護一個人,犧牲十個人也值得?哼,你確定他良心過得去?」
「一個人主動是奉獻,被要求是漠視,」葉桉跨到和黎諾並肩的位置,「我願意去蟲Ⅲ星,但你不能理所當然。」
「不行!」黎諾拉過葉桉,緊緊握住他的雙臂,一字一句強調:「你不能去。」
葉桉立即放軟了姿態:「我應該去的,他們有權拿回自己的東西,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強求來的。」他抬手撫平黎諾皺起的眉心,嗓音很輕:「海盜入侵前有十五分鐘躲避,我是故意走到危險里,註定要為此付出代價。黎諾,你應該怪我,是我搞砸了一切,是我衍生了戰爭,現在糾正錯誤還來得及。」
黎諾捂住他的嘴,急切道:「不是錯誤,別否定它,要錯也是我的錯,是我堅持要救下你。」
葉桉摘下黎諾的手按到心口,微弱的跳動將他們系在一起,黎諾本能想躲,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伽耶麗讓我忘掉星核的存在,可心臟的每一次搏動都在提醒我它的存在,提醒我那三個蟲崽和觸目驚心的死亡數字。」
葉桉無奈一笑:「你覺得我能心安理得躲在你的庇護下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