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
「桌上遊戲?」
「不會。」
「樂器?」
「不會。」
「繪畫?」
「不會。」
「看書?」
「……嗯。」
「好好,非常好的興趣。」黎諾把葉桉推到書桌後的藤椅坐下,語音喚醒書櫃中心的機器手,從上層書架取下一本小說《誰殺了我》,「最新暢銷的懸疑小說,看麼?」
他把紙質書遞給葉桉,自己翻出電子版,就近坐上實木書桌,「篇幅還挺短。」
葉桉抓著書本,自下往上望向藤椅邊,已經認真看起書的人,坐得不深,兩條大長腿還沾著地,肩膀鬆懈,脊背卻不彎駝,姿勢自在,整個人的體態依然端正有形,渾身流露出遊刃有餘、處事不驚的愜意。
葉桉收回視線,靜止了幾秒,把身體陷進藤椅里,翻開同一本書。
外面天光正亮,金色光輝鑽進落地窗,傾斜一塊,從黎諾筆直的褲腿鋪陳到葉桉腿上,透紅的指尖躲在書本下,不時挑起一頁紙張。
粒子如蜉蝣,拖著光布一點點向窗戶外游弋。
書房裡微弱的紙張翻頁聲隨著光線漸漸沉寂,兩人幾乎同時從書中抬起頭,第一時間看向對方。
黎諾先問:「你猜對兇手了嗎?」
葉桉:「嗯。」
黎諾雙手環上胸,帶著點困惑道:「我不是很理解雪露最後為什麼帶著妹妹一起死?妹妹才七歲,他們可以擁有美好的未來。」
葉桉沉默片刻:「大概覺得沒意思了吧。」頓了頓,「自己對未來沒有期望,又無法放心妹妹一個人。」
「沒意思?」黎諾搖搖頭,「更像是懦弱的藉口。」
葉桉看著他:「少將覺得死亡是懦弱的選擇?」
「沒有努力過的死亡是懦弱。」黎諾默然,微不可聞地嘆氣,「我有位帶教老師,曾經被可塔克星人俘虜,遭受了極其殘酷的虐待,找到他的時候,身體都快爛成一灘肉泥,全靠強烈的求生意志活下來。現在他和伴侶領養了一個女兒,每天樂呵呵接送女兒去藝術中心學琴。」
他盯著葉桉的眼睛,語氣肅然:「當然不是說一定要努力到這種程度才叫勇敢,他自己也說過再來一次,肯定堅持不下來。我認為至少要盡最大努力去嘗試改變。」
葉桉:「每個人的痛苦閾值不同,你認為的不夠努力,對別人來說可能已經到達極限。」
黎諾輕聲道:「所以我的堅持讓你痛苦了嗎?」
葉桉一愣,指尖無意識地撥過書角。他垂下眼眸,淡淡開口:「我知道少將是好意。」
「俗語常說,好心辦壞事,」黎諾笑了下,拉直的唇線里發出一聲短促的嘆息,「我知道你肯定努力過,也許這一趟註定徒勞無功,但我總想著得讓你看到另一種活法。」
另一種活法。
葉桉忍不住回憶過去的人生,二十歲以前,痛苦與愛並存,二十歲以後,身體和靈魂似乎禁錮在索倫星那間廉租房裡。
他在裡面作繭自縛,渾然沒想過會有另一種活法。
茫然,質疑,否定,交錯在葉桉心中閃現。他不由地看向黎諾,說不清是要尋求答案,還是想反駁他的話。
桌上的檯燈自動亮起,上下視線穿過明暗分界交匯,一秒,兩秒,三秒……
燈光是暖黃色,將葉桉冷然的氣質軟化了不少,擎著上目線,模樣有點乖。
黎諾勾起淺淺的笑,俯身揉了揉他的頭,「我走了,給你帶蛋糕。」
門一開一閉,書房只剩一盞檯燈,和一個整理頭髮的人。
葉桉把目光轉向落地窗,璀璨的城市夜景譁然躍上。最高樓層剛好與隱形軌道齊平,穿梭不絕的飛行器如同一場盛大的流星雨,驅散了深夜的寂寥。
值得睡個好覺。
「葉桉先生,已經上午九點咯,您的睡眠時間超過十個小時,該起床啦!」
睡了個好覺的葉桉,在心悅一號盡職盡責的叫醒服務中,慢騰騰地下床。
「您今天要去智能體驗園,需要提前準備飛行器嗎?還是您更想乘坐觀光列車,亦或者陸地輕軌?」
剛在餐桌坐下,心悅一號誠心的服務再次呈上來。
葉桉瞥了眼桌前的虛擬人像,拿起一塊吐司送進嘴裡,細嚼慢咽完才說:「飛行器吧。」
「好的,」心悅一號抬手化成面板,飛快地鍵入,「自動駕駛飛行器已經在天台三號停靠區等您,路線規劃完畢,現移交操作權限給您,請把您的光腦交給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