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的潛衛不多,卻都是血月宮的熟面孔。楚蘅定了定神,啞聲問道:「他們人呢?」
斷惡道:「魔界陷落,如今世上無一安生之所。長老們雖命令不了潛衛,可他們也還是有些手段。將你迷暈後,他們說……」
「說什麼?」
「長老們說:『魔界之主在,魔界便在。我們三位便越俎代庖一回,守著這魔界,等著神界攻來。』」
楚蘅皺著眉,「過了幾日了?如今外面什麼情況?長老們如何?晏空青還好嗎?」
正好鳴羽自外走進屋內,他撤下臉上易容,嚴肅非常,「潛衛探得消息,今日浮玉山有一大典,明舜將在神魔兩族人前自封神魔共主。三位長老被控制在三城之中,性命暫時無憂。玄凌上神他也並無危險。」
談及晏空青時,鳴羽的表情明顯有些為難,楚蘅及時捕捉到了這個細節,「現在不是隱瞞的時候,任何訊息都可能扭轉局勢。」
玄凌上神與魔君兩人關係匪淺,可外界探聽得來的消息又是確有其事,甚至還有潛衛親眼所見,做不得假。
鳴羽咬著牙,無奈開口,考慮到魔君身體狀況,只能說得委婉再委婉,「據說,玄凌上神他深得不悔公子愛重,被好生安置在引陽宮,與從前並無區別,甚至……」
鳴羽嘆著氣,「甚至還比從前更甚。他們都說,玄凌上神與不悔公子原本就是一丘之貉。」
這話楚蘅自然不信,晏空青是何為人,旁人不知,可楚蘅不能不清楚。他當下便有了懷疑,「大典什麼時辰開始?」
「一刻鐘後。」
「你們在凡界多多留心,本座去去就回。」
楚蘅當即便要下榻,卻見鳴羽一把按住被褥兩角,生生制住了楚蘅的動作。
「不可,這太危險了。」鳴羽說。話音未落,一屋子的潛衛也一道開口,血月宮偏殿內曾居住過的那些人更是紛紛阻攔。
楚蘅的腦袋炸裂似的疼了下,他掃過一眾人,「連潛衛也要忤逆本座,那魔界之主你們來當可好?」
楚蘅很少利用自己的身份向手下人施壓,這回用著不輕不重的語氣說出的這一番話倒是著實令他們一驚。饒是從前再親近之人,再阻攔也是以下犯上。
鳴羽領頭不再言語。
最後,斷惡實在不放心,仗著自己是楚蘅的法器,硬跟著楚蘅偷偷易容混在魔族人中溜進了大典之內。
大典還算隆重,人頭攢動,楚蘅得以暫時放鬆警惕。他象徵性地環顧四周,將面前的景象收入眼中,有了個大致了解後,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座椅上頭的那人。
明舜右側,不悔公子身旁坐著的晏空青,他一身銀衣,髮飾是簡中帶精,還有閒心飲茶閒聊,細看確實不像是被迫的模樣。
那是否,晏空青對不悔公子來說還有利用價值,或者說,他暫時並無性命危險。
可一丘之貉這樣的說辭楚蘅斷斷不信。
浮玉山大典來得匆匆,蹊蹺萬分,怕是浮玉山上頭的星辰會先於其他兩地點亮。可楚蘅也無可奈何,他只能確認晏空青一切安好。
思緒回籠,楚蘅在斷惡的催促下抓緊離開,剛一轉身,身後便一陣嘈雜。
「怎麼回事?」
「靈柱、靈柱、是第五根靈柱。」
「這次祭陣的人竟是父神!」
「還好,不是我!我還活著!」
其中有質疑、驚訝,也不乏劫後餘生的慶幸。
楚蘅回首朝嘈雜的中心望去,首先便看見了那位本應該坐在神魔共主之位上的明舜。
那位高昂著首,口中經常念叨著尊卑與神魔界限的父神,與詛咒伴生,最後死於心心念念的寶座之上,只享受過一瞬間眾人擁護的神魔共主。
如今,他的心口被洞穿,做了浮玉山的祭陣人,一副血淋淋的模樣,蒼白慢慢爬上那張臉,卻壓不住其面上殘留的喜悅與短暫錯愕。
於明舜而言,明訣與其父親編織的美夢終於結束,而那些至死都不能知曉的謊言,經年纏繞的對於那張臉的嫉妒,加諸於晏空青身上的刻意報復也終隨著這陣法一道了結。
楚蘅忽然就想起晏空青的回憶,他腳步停下,眼睛開始不自主地去尋找晏空青的身影。
從一株未開靈智的重瓣蓮花開始的陪伴,到化形後首次被領著進入墟空,在靈力紊亂時會出手幫忙壓制,這些算不得假的情被晏空青收在冰冷的宮殿之中,成了多年的慰藉。
近似老師般的明舜此刻祭陣,於晏空青而言,心裡總歸是不太好受。
楚蘅的腦袋又一陣莫名的痛,他往先前那處看去,卻只能看見一片空蕩,晏空青不在,不悔公子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