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驚鴻一眼,此後日夜相隨,並肩而立的那些日子像是走馬燈一般在楚蘅腦海里一晃而過,各個樣子的晏空青,生動無比,怎麼都比如今這位要好。
楚蘅連夢裡都逃脫不得,不肯眨眼地看完了所有,回憶放完了,他也就醒了。一陣空虛縈繞心間,他睜著眼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
簡易的小木屋,沒什麼多餘的裝飾,清冷無比,和如今的晏空青一般無二。
許是清晨,屋外竟傳來咯咯的雞叫聲,其中夾雜著混亂的人聲。楚蘅細細分辨,聽出是柴應元和晏懷光兩人。
聽這聲音,屋外雞的數量並不少。兩人許是扎在雞群當中,巨大的人身自然將小雞嚇得直叫,翅膀撲棱扇起,一派兵荒馬亂之景。
楚蘅扯起嘴角。
「醒了嗎?喝藥。」
楚蘅順著聲音看去,同晏空青對上視線。那雙淺淺的眸子裡沒了那麼多的生疏,多出些不知所措和莫名其妙的閃躲。
「怎麼了?還、不舒服嗎?」晏空青思慮再三將手背輕輕放在了楚蘅額間,停留半刻,「最近涿光山有救命的草藥失竊,師兄很在意這些,十分著急。山上四處戒嚴,我當時見你口中喃喃,像是要找什麼,就生了些誤會,讓你受累。」
晏空青清了清喉嚨,停頓了一下,而後說著,「是我冒犯,現向你請罪。你還在發著熱……」
楚蘅無言聽著,一陣陣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但卻又下意識在晏空青將手抽離的那一瞬間,抓住那隻手。
這隻手還是暖的,曾經摸過楚蘅身上每一寸肌膚,為楚蘅擦過淚抹過血,極近極深處也都不曾缺過。可再抓住時,卻不再溫順,而有了想要逃離的跡象。
楚蘅不肯放鬆,混沌的腦袋無法思考,只憑著心中最深切的念頭,借力傾身而上。
他將唇穩穩地砸在晏空青的唇上,任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緊閉著、絲毫不為所動的唇。
楚蘅渾身還在發熱,只憑著一股腦熱不管不顧地行動著。
晏空青微微向後,似乎是要躲。
生病的人總是脆弱無比,一絲一毫的不順意都成了天大的坎坷。原本只有一寸的委屈被放大數倍,傾瀉而出,一股股自心間冒出,將楚蘅雙目燒紅。
楚蘅識相撤開,低頭落寞地舔著唇,「抱歉,認錯人了,沒控制住。我們扯平了,用不著請罪。」
與此同時,晏空青有些不穩的聲音也在小屋內響起,補齊了先前那一句,「先喝藥。」
「嗯。」楚蘅點頭,想要從桌上拿過那碗。
晏空青看著楚蘅的手一點點靠近,在它即將觸碰到碗的邊沿時將其一把抓住,沉聲問:「認錯成誰了?」
楚蘅賭氣似的不好好回答,也不看他,低聲道:「沒區別。」
晏空青手上鬆了勁,「別賭氣,先喝藥,你身上還很燙。」
楚蘅沒說話。
晏空青沉吟許久才緩緩開口,每一句話都像是深思熟慮。
「楚蘅,你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對吧。我的破空,是師父贈予,被我視作珍寶。如今在你手中有一分身,好比定情。我問過師父,師父說,讓我自己去找,柴應元也說我負心,這些我都認下。可我不能這樣一片空白的和你親密,這對你不公平。」
「即使所有的人都說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也不能這麼糊塗地應著。所有所有,都是我不好。我會尋找記憶,但在此之前我做不到和你親密。」
「若是有朝一日,所有人都指鹿為馬,將旁人說成是我的心上人,難道我就要和他甜甜蜜蜜嗎?我不可能做的,我的心愛之人,我會自己找回來。」
第69章 人間喜樂不過平常
雞飛狗跳之聲不知道是何時消失的,屋外那兩人也沒了聲音,徒留一方寂靜。
晏空青說完那話後便閉上嘴巴,默默端起藥碗,遞到楚蘅面前,雲淡風輕般。
而聽這話的人心中卻有一道颶風捲起殘雲,那些被戳中的心事與糾結全被攤開在大盛的日光之下,一派猝不及防。
楚蘅靜靜地看著晏空青,笑了一聲,將藥碗接過。在藥汁入口的前一刻,他抬眼看向晏空青,「那我祝你求仁得仁,早日記起,不要讓他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