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悶痛從後背傳來,祝余在對方虹膜里看見了自己變形的倒影,白髮的青年被按在地面上,在逐漸加大力度的壓制中劇烈喘息,而做出這一舉動的始作俑者偏偏長著那張他曾在記憶碎片裡殺死的臉,更像是某種……。
「我是不了解貴族……但我了解你啊。」
祝余伸出手觸碰到了以撒的胸膛,「你心跳頻率亂了。」聲音混著某種得意,他咽了咽口水,此刻因為興奮,祝余能感受到大腦正分泌著某種讓他想要撕咬對方脖頸的激素。
以撒掐緊祝余脖頸的動作突然停滯,讓這個本該致命的殺招在此刻更像是某種曖昧的摩擦。
「有基因缺陷的貧民都像你這麼膽大的嗎?」青年低頭,髮絲掃過他的臉頰,「可憐的小白鼠,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會迎來死亡。」
祝余的太陽穴突跳。
這似乎又和記憶里的那一幕重合:一排又一排供大少爺取樂的人站著,他這個異類跳出來的時候,當時這貴族少爺也在笑,說小白鼠身上的味道真是令人作嘔。
「所以,我,對你來說很危險嗎?」祝余突然說。
以撒霎時怔愣了一下——就像一個無比精巧的齒輪在某一瞬間發現了自己並不完美一樣,產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故障,而這種反應儘管很細微卻仍然被祝余所捕捉到了。
「你在害怕什麼?你在猶豫什麼?明明一句話就可以打消我的疑慮,但是,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
那無處不在的鏡頭正在緩慢逼近,祝余拽著人翻滾掉了個,世界在剎那變得無比寂靜,音樂,鐘聲,全都消失不見,他只能感覺到以撒冰涼的手指按在自己頸後晶片處,還有鋪天蓋的、他劇烈的心跳。
這個動作與記憶里的以撒又詭異的完全重合。
「我來告訴你——你為什麼說不出來,因為你不是以撒,你不是那個被我殺死的以撒。」
祝余的聲音很小,話音剛落他就一把抓住以撒,他的目光猶如實質性的利刃一寸一寸掃過以撒的身軀,眼前突然出現AI的紅光提示【是否確認關閉直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撒沒有回答他,或許也是知道對於看完劇本同時也認識過去那個【以撒】的人來說,回答也顯得十分蒼白。
祝余的心情變得無比暢快,甚至因為自己的猜測應驗而興奮到渾身顫抖,他看著那張無論是在夢魘還是現實都糾纏不清的臉,露出了瘋狂的笑容。
這一次,他沒有出聲,只是用口型說。
「你也不過是個贗品。」
沒錯,沒錯!
從進入監獄開始,他眼前這位自詡高貴的貴族少爺,享受著所有特權,可以輕而易舉將他這個基因缺陷踩在腳底的人,終究也不過是個贗品。
怎麼能不讓人痛快,怎麼能不讓人開心!!
激怒以撒是必然的,刺痛從嘴唇傳來,火辣辣的,血腥味湧入齒間。
但是祝余不在乎,他像是打了一場無與倫比的勝仗一樣眼睛都閃爍著光芒,「你知道嗎?」染血的牙齒在黑暗裡瑩瑩發亮,「真的太痛快了,比我當初殺死那個惺惺作態自以為是的貴族大少爺還要痛快……啊,果然就算是你們,死亡也是公平的。」
祝余狂笑著湊近以撒,他們的瞳孔幾乎要貼在一起了,隨後,手指狠狠地戳著以撒的腹部,「你看就像這樣,這需要這麼輕輕鬆鬆就能讓被權力養育,享受特權的少爺們像垃圾區那些零件一樣報廢。」
他用另一隻手摩挲著以撒的臉,然後貼在以撒的耳邊輕聲道:「大少爺,我們現在可是在直播哦,你也不想被所有人發現你的秘密吧?」
祝余感覺後頸的晶片在這一剎那開始沸騰。
恍惚中他好像看見了幻象:他記憶中如同人偶般蒼白冰冷的以撒,仿佛活過來一般出現在他們的周圍,散溢的頭髮在空中宛若一條條舞動的蛇一般,眼神更是充滿了怨毒與嘲弄。
「他」飄動了過來,更像是某種本就不該存在的全息投影,纖長的手指在虛空拂過祝余的臉頰,在如雷擊般的轟鳴聲里,那張同身下人一樣的臉龐靠近他,呼吸間吹來的風也是冷入肺腑的,他聽見了「他」的低語:「殺了他啊,殺了他!!!!殺了那個贗品,就像你殺了我一樣!!!」
第一次,那張臉帶給祝余的不是厭惡和痛恨,而是某種荒謬的歡喜。
祝余忽視了那個糾纏不休的往日幻影,而是緊緊盯著此刻被他壓在下方毫無抵抗的以撒,「大少爺,你的選擇是?」
他用手輕輕拍打著以撒的臉頰,視野中央浮現出AI的提示:【還有10分鐘到約定時間。】
下一瞬,以撒突然暴起,一股刺痛,祝余能感覺到某些液體順著自己的肘關節滴落。
兩個人的身位在此時再一次地發生了交換,正上方以撒的表情——他竟然在笑,嘴角弧度與某個驅之不散的幻想完美重疊在了一起。
「你要知道,威脅一個比你強大太多的人並不是什麼聰明的舉措,」祝余聽見以撒那略帶沙啞的聲音里的裂紋,「尤其是,我碾死你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