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都已成定局,穆之遠手拿婚書,無視了他人指指點點的議論,麻木地被侍從拉著離開。
他們在京城有住宅,雖不在東城區,卻並不偏僻。
「主子。」侍從看著他的模樣,有些擔心。
穆之遠沒有理會侍從,徑直往前走。
他的臉色有些青,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胸膛里也好似有火在燃燒,就快要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都燃燒殆盡。
一直走到府邸門前,看著狹窄的道路與略顯陳舊的門牌,他內心的怒火漸漸轉化為悲憤。
為什麼會這樣!
他想喊叫,想摔東西,想質問那個狠心的女人為何要這般對待他!
明明是楚沐歌先愛慕於他,讓皇上下旨賜婚。
他心中不願,卻又不敢違背,於是只好虛情假意來應對,原本打算,白天虛與委蛇,晚間讓與他身形相似的夜十一代勞。
這樣既可以憑藉公主的勢力發展自己,又不違背自己對愛人的承諾。
待有朝一日,他能站穩腳跟後,再讓公主慢慢衰弱下去,待公主大喪後,他便可以娶自己心愛的女人為妻!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一切都變了。
夜十一不知所蹤,他中藥睡了賤婢,公主將他捨棄。
他違背了對柔兒的承諾,他認命地想討公主歡心,因怕進宮被罰,怕公主寫休書,他纏綿病榻,喝盡苦藥,可為何仍是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
為什麼會這樣!
他為什麼會淪落到現在的境地。
「主子,主子!」侍從見穆之遠沒有反應,只好上手來拉扯。「我們先行進府。」
後面那麼多人在圍觀,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快些進府才是上策。
穆之遠進了府,這座府邸是穆氏家族早前在京城採買的臨時住所,專門為了方便進京趕考的考生臨時居住。
裡面的裝飾中規中矩,與他之前在外院的寢殿不能相比,卻比之後被搬空的寢殿要強上許多。
「主子,外面那個怎麼辦?」侍從不知該如何形容紫鵑,說新夫人怕主子生氣,可有了婚書也不能再稱之為賤婢。
「打掃庭院,漿洗衣物,你看著安排吧。」
侍從去取了炭,回來將炭盆點燃。又為主子換上新的床品後,才服侍著他躺下。
他已經不敢去想未來該何去何從,他還有未來嗎?
第二天,他沒有按照原計劃去翰林院報到。
他怕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可是不到午時,便收到通知,他休假時間過長,若明日再不去,便將他從翰林院除名。
他不得不面對現實,有公主當靠山,他想休多久就休多久,現在沒有了公主,他又算得了什麼?誰會在意他的想法。
第二日剛邁入翰林院,他便受到同僚的打量與打趣。
所有人都在好奇,好奇她的新夫人到底有何魅力,能勾得他將公主捨棄。
他想說他沒有!
可沒有意義,沒有人聽他解釋,他們都在看他的笑話。
他的工位也被調到門口,來往進出的風吹到他的身上,冰冷刺骨。
大婚那日他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那些搶著敬他酒的人,現在連正眼都不屑看他。
被排擠、被孤立。
穆之遠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他想拍案而起,大聲斥責這些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
可他不能這麼做。
於是白天極度忍耐,下職回到家後,便全部爆發出來!
他拿著馬鞭,一下下地抽在紫鵑的身上,不顧她的痛哭與求饒,只想發泄自己的怒火。
「主子,您消消火,先去用膳吧!」侍從怕弄出人命,上前勸道。
穆之遠將皮鞭扔在地上後,才回屋淨手用餐。
而強撐著回到房間的紫鵑卻連死的心都有了。
她是愛慕駙馬的,從第一次隨公主見到駙馬時,她便體會到何為心動。
那樣玉樹臨風、彬彬有禮的男子,在第一次見面後便紮根在她的心裡,拔不出也忘不掉。
本朝律例駙馬不得納妾,但她暗自想過,若是公主孕期或生理期時,她願意當個沒有名分的暖床丫頭。
可她也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麼快,大婚之夜當晚,駙馬便上了她的床榻。
她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這是她愛慕的人,她怎麼捨得推開。
那一瞬間,她覺得哪怕立刻死掉,她也是甘願的。
她沒死,公主非但沒有殺她,還把她送給了駙馬。
她內心是歡喜的。她不怕吃苦,哪怕沒有炭火,哪怕需要她洗衣做飯,她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