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晏依次掃過那些小人,有的看上去放了有一段時間了,卻半點灰都沒有,大部分是他演過的角色,少部分是現實生活中的他。
上課的、走在學校里的、在食堂的、軍訓的,什麼樣的都有。
「哥,我們下去等你啊。」意識到繼續留在這裡不合適,楚舒便先一步走了。
等兩人腳步聲漸遠,喬晏才打開手中已經有些泛黃的信封,入目又是江熠明的字跡。
「喬晏:
或許你永遠也不會看到這封信,但我還是打算寫下來。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
我知道,即便你恨我,也還是會因為一條生命的逝去而難過,我寫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不是你的錯。
我被錯誤的方式養大,灌輸錯誤的三觀,又把無辜的你牽扯進來,真的很抱歉,但這一切都過去了,所有做錯的人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雕這些東西,也只是因為我太思念你了,我沒有你的照片,害怕忘掉你的樣子,我總是不敢相信你還活著,總擔心是我做的美夢,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沒有別的意思。
人生沒有後悔藥,我卻想要相信那些狗血的小說和電影,希望閉上眼再睜開時,回到我們相遇之前。
如果能重新開始,我不會再去打擾你。
祝你如願,平安,快樂。
江熠明」
落款時間在半年前,是他不回消息,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地下室的那段時間。
喬晏收好信,透過反光,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睛。
很快他就發現這些木雕不僅是他們遇見之後的,還有小時候幼兒園匯演的喬晏,和父母在一起的喬晏,被父母舉起來的喬晏,上小學的喬晏,成人禮時的喬晏。
甚至還有他的母親。
每一個木雕都栩栩如生。
喬晏依次掃過後,走向其中有半人高的木雕,穿著晚禮服,站在舞台上,手中拿著獎盃,臉上的笑意很淡,卻是真情實感。
木雕下方有介紹語,同樣是江熠明的字跡:[從這一刻,我才知道拖他下水的想法有多愚蠢。]
最大的那個木雕,是兩個人。
似乎在下雨,高一些的那個人打著傘,臉上沒有雕刻,只是一片空白,而站在他對面的喬晏卻無比清晰,連臉上的雨水和淚水都有。
喬晏記得這套衣服。
他當時跪在雨里,求江熠明幫他。
江熠明打著傘,沒有半分傾斜,居高臨下地睨著他,像是在看一腳就能踩死的螞蟻。
而眼前的木雕,喬晏站著,傘幾乎完全朝他傾斜。
喬晏站在這座木雕前,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卻認出了對方低沉粗重的呼吸。
「為什麼不給自己刻臉?」喬晏問。
「因為我想,幫你的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但最好不是我。」
喬晏回過頭,看到江熠明跑亂了的頭髮,舉起手中的信問:「如果我當時沒有在地下室找到你,你就打算去死,然後留給我這個?」
「嗯。」江熠明很快又搖頭,「我沒想到你真的會找到這裡。」
巧合還是緣分,喬晏自己也說不清楚。
喬晏走上前去,抓起他的手。
原本就滿是傷痕的掌心又多了一層繭,只看了一眼,江熠明就匆匆收了回去,「不好看。」
「什麼時候開始的?」喬晏問。
「不記得了,」江熠明回答,「大概是從國外回來開始的。」
在生死線上走過一遭,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內心。
喬晏忽然抬起手,抓住他的領口,狠狠往門上一推。
江熠明低著頭看他,眼裡有些不解。
下一秒,喬晏忽然抬頭吻住他。
江熠明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顫抖的睫毛,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