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這位祖父沒有什麼感情,為數不多的一點感謝也並不純粹,摻著雙方心知肚明的利益。
但是喬清河不同。
喬晏很少聽他提起過年少經歷,就連當初離家出走也是一筆帶過,可此刻側臉流露出來的神情卻肅穆而悲愴。
喬晏走過去,聽清楚了老人沙啞的聲音。他嘴裡不斷重複著的只有兩個字:「清河。」
片刻後,喬清河終於很輕地「嗯」了一聲,「爸,我在。」
老人鋒利的表情不復存在,聽到這句話後,忽然笑了起來,笑著閉上了眼睛。
機器傳來長而刺耳的一聲「滴——」,守在床邊的醫護圍了上來,老人緊握的手一點點鬆開,滑落下去。
喬清河嘆出一口氣,帶著喬晏退出房間。
門口聽到聲音的喬清雲臉色鐵青,怒目瞪著二人,「你們父子倆還真是演了一出大戲,把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現在爸死了,一半的財產都是你的,你可真會坐收漁翁之利。」
「我會簽放棄遺產承諾書,你不必擔心。我和喬晏,之後依舊和喬家沒有任何關係。清雲,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喬清雲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你話說得輕鬆,這些年,你明面上是和家裡一刀兩斷,實際上呢?縱海主營的業務有哪項不是我的競品?就連你的兒子,也要和我兒子搶戲競爭,到最後連命都賠進去了,他呢?藝考狀元,星途坦蕩。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好處也沒落下!」
「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二叔,公司也好,進娛樂圈也罷,有哪一件事是有人拿刀架在你們脖子上做的?我爸出走再先,我出道再先,你們利用資源和人脈處處打壓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倒打一耙?」
喬晏言辭條理清晰,喬清雲被他說得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就被喬羽抓住胳膊,「爸!不要再鬧了。」
喬清河一言不發,帶著喬晏離開別墅。
有些事情積怨太深,而始作俑者已經離開人世,糾結對錯早已沒了意義。
在走出喬家幽深的老宅前,喬晏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有人說死後靈魂還會在肉.體周圍徘徊一段時間。
如果傳說屬實,喬承勛看到親兄弟反目成仇,直到他死之前都還無法和解的局面,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在想什麼?」喬清河問。
喬晏回過神來,如實道:「我只是在想,他如果看到這一切,會不會後悔當初做的那些事情。」
「應該是不會的,」喬清河很快回答,在喬晏投過來的疑惑的眼神中笑了笑,「四年前,縱海剛出事的時候,他很快就查到了背後最大的推手是喬清雲,這是他一手促成的結果,他樂於看到我們兄弟相殘,只是他沒想到我會出事。」
再提起這些事時,喬清河顯得格外平靜,「他的後悔,只是不滿意得到的結果。謝言做的那些事情他一清二楚,當初用什麼方式對待我們,也就用什麼方式對待你們。這樣的人,怎麼會真的後悔呢?」
喬晏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個人的本性,果然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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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熠明在剛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眼前不再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陽光透過淺色的紗簾照進來的那一刻,所有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護士剛替他消完毒包紮好,江熠明就猛地抽出手,一言不發地推開病房門。
門外只有楊遠一個人,見江熠明臉色慘白地走出來立馬迎上去:「江總。」
「喬晏在哪?」
「我剛接到消息,喬董事長去世了。」
男人不顧手裡的紗布一把揪住楊遠的領口,暴喝緊接著響起:「我問你喬晏在哪!?」
「喬晏應該是回家了。」
江熠明劈手奪過車鑰匙,大步走向停車場。
介於並沒有什麼太嚴重的情節,警察警告之後就離開了,楊遠快步追上去,被邁巴赫噴了一身尾氣。
車一路狂飆,最後急剎停在了早已人去樓空的遠山別墅。
大門緊閉,江熠明正要抬手去敲,卻摸到一手的灰。
他的動作驟停,僵直半晌後收回了手。
這裡從來都不是喬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