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繃住臉，小大人般仿佛已經能自立自強自傲。
宋郁華捕捉到這分不該出現在六歲孩子身上的怒火和不正常的驕傲，緩聲道：「就非得打？我記得你三歲時可乖得不行，我頭一回見你，你比剛剛那個小胖墩還胖，爭著往我身上鑽，我那時嫌你重打你屁股你還教我不能打你不能罵你，你說我不禮貌。」
他緊繃的眼神一頓，又立刻哼了一聲，眼眶泛紅地瞪著：「我不記得了。」
宋郁華繼續幫他擦藥，輕聲問：「………那可以告訴姨母為什麼要打架嗎，又為什麼非要打贏？」
「他們都笑我，他們以為我母后去世了，我外公舅父沒了就可以輕視我，我偏不叫他們看輕我！誰打我我就揍誰！」
他是母后的太子，哪怕沒了體面也是太子，單槍匹馬也是太子！
宮人再送上來就是一件尋常的皇子服飾，康兆銘說得正起勁，瞥到那件皇子朝服後瞬間止住話頭。
眼裡剛消退的紅色立刻回涌，瘦白的一張小臉又白了一個度。
童聲努力克制著顫抖：「……這樣哪怕我不是太子了，我還是很厲害，沒有人可以再欺負我！」
他才六歲，可他維護著太子的體面，母后的體面，宋氏一族的體面，也在為如今這個高懸而落的局面做準備。
用他僅有的怒火和拳腳。
康兆銘努力把顫意咽回去，微微仰頭，通紅的眼睛認真看她：「謝謝你今天過來保護我，但是母后說過她的妹妹膽子最小，我知道說的就是你，你別怕，我馬上長大了，就算父皇廢了我，我還是皇子，我會保護你的！」
短短一秒，他已經決定用他僅有的怒火和拳腳去保護唯一剩下的一個親人。
宋郁華再也沒忍住，將這個自苦又自強的孩子抱進懷裡。
「………可是姨母來了，姨母先保護你，以後再換你保護我，好不好。」
第495章 被廢小太子6
御書房內，卞修遠自袖中取出一塊鐵製兵符，放置桌邊。
「此去邊疆，已將宋將軍所持兵符取回，然宋將軍屍骸無存，微臣做主，已在邊陲立下一座衣冠冢。」
皇帝大喜，立刻將它攏至手中！
他看這一道兵符幾乎痴迷，喃喃道：「不怪朕心狠，是他宋家如日中天，手握兵權，朕也是為朝堂穩固。」
卞修遠神色不變：「陛下，今日上書房一事………」
康瑞胤面上的喜色瞬間消退：「………皇后到底是年幼，又是被宋懷恩和先皇后寵大的，還有些小孩品性，竟跟幾個孩子鬧了起來。」
這話說的，就是要將這事輕輕揭過了。
康瑞胤眼裡閃過一絲陰沉，這不鬧不知道，一鬧才發覺，他一共八個兒子，竟有五個兒子身邊的侍讀跟蕭家有著或近或遠的關係！
修遠借著這些的關係抽絲剝繭地查了一番，這些世家果然還與蕭家盤扯不清！
蕭家這是要做什麼！
宋家兵權在握，到底還未生出諸多野心，可蕭家！
卞修遠看著他嘲諷一笑：「是啊，娘娘年歲不大，護短，但到底只氣性小脾性大地罰了幾個侍讀罷了。」
康瑞胤收起眼裡的陰沉，神色頗有些滿意：「蕭貴妃往她宮殿裡這一鬧，倒是把她小性子給鬧出來了。」
脾性大也有脾性大的好處，這不就誤打誤撞把蕭家安排進來的幾個孩子給收拾了。
「幾個侍讀罷了，她身為皇后有什麼不能處置的？就是當庭杖殺也不為過！」
只不過…………
皇帝眼裡閃過防備：「修遠你說說，兆兒才六歲，皇后年歲也不大，兩個孩子湊在一塊兒，這如何能能行？」
宋家雖倒，可誰能知道背後還有多少盤根錯節的勢力，若是有人不死心，盯上了小皇后跟廢太子。
捲土重來也未可知啊………
卞修遠掩下眼神，淡淡一笑：「娘娘鬧著要給八皇子換太傅，微臣這不正好替陛下好好看著，陛下放寬心就是。」
康瑞胤當即朗聲大笑，器重又寬慰地拍拍他：「好好好！」
「有修遠在，朕還有何不放心的！」
卞修遠靜靜等著。
半晌，自龍椅上還是發出了一聲幽幽的嘆息：「蕭家……」
…………
短短一天，蕭貴妃被奪權，皇后大鬧上書房，廢黜太子，廢太子移送鳳鳴宮撫養，卞修遠任廢太子太傅五樁大事應接不暇，打得整個皇宮措手不及。
前兩樁叫皇宮內外都開始揣摩皇帝對宋氏的態度，後兩樁又將這揣摩不輕不重地摁下。
宋小皇后上旨廢黜太子，了解如今朝堂上的紛爭，哪管她大鬧尚書房還是大鬧後宮，皇帝說到底還是會給她這個顏面，何況是蕭貴妃失禮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