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傅竹衣拼盡全力振臂一呼,這回終於發出聲來。
「醒了,這回真醒了!」
貼身丫鬟珍珠驚喜地喊道。
傅竹衣睜開眼睛,透過半撩開的帘子看到房間裡擠滿了人。
珍珠,師父,管家夫婦,一個不認識的老頭,還有師弟卓全。
「我這是怎麼了?」
傅竹衣想要起身,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她渾身都是冷汗,剛從水裡被撈出來似得。
「傅捕頭,您受了重傷。不過既然能醒,性命至少保住了。」
那老頭躬身道。
「受傷?」
傅竹衣茫然,「我是記得被人偷襲了,那人抓住了我的腳踝,想要扭斷我的右足……怎麼,我的腳斷了麼?」
她心想這個大夫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滿口胡言。區區斷了一條腿而已,怎麼就跟生啊死的搭上了。
她試圖支起身子,卻發現身體仿佛被人點了穴似得,無論她怎麼用力都無法動彈。好似又回到了剛才恐怖的夢境中。
「珍珠,快來幫我。」
丫鬟珍珠上前,在她的背後墊了個枕頭。
傅竹衣想要伸腿,看看自己的右腿是否安然無恙,然而她發現除了五官和和右手的手指,現在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關節能隨心活動。
「我怎麼了,我……是癱了麼?」
說到這個「癱」字,傅竹衣的聲音不住發抖。
「傅捕頭,你的後背受了重傷,所以身體無法動彈。」
「那我什麼時候會好?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傅捕頭,這個要根據你的傷勢情況再做判斷。你要吃藥,扎針,按摩。快則一個月,慢則幾年……說不定就好了?」
「幾年?說不定?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不止站不起來,我甚至都不能自己翻身是麼?」
大夫為難地點了點頭。
「出去!卓全你把他弄出去。哪裡來的庸醫滿口胡說八道。衙門裡的老周呢,你把他喊來。」
老周是衙門裡的半吊子大夫,專治跌打損傷,對刀傷也有一套。他們平日裡出任務受了傷,都不怎麼去醫館,找老周糊弄兩下就得。
傅竹衣從來都沒有那麼無助過。她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可能會為了正義慷慨赴死,卻從來沒想到會在床上度過餘生。
「什麼庸醫,老夫是宮裡的御醫。是娘娘特意下旨讓老夫來給你瞧病的。」
老頭氣得掐斷兩個鬍子。
見她如此激動安捕頭朝管家夫婦使了個眼色,後者忙不迭帶大夫出去開藥了。
「珍珠,你也出去。我們要和你小姐談談案子。」
「舅老爺,小姐都這樣了還說什麼案子。要我說,小姐就不應該去當什麼捕頭。好好的姑娘家,眼看都要準備出閣了,結果變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珍珠邊哭邊往外走。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師徒三個,安然的表情很是凝肅,卓全站在一旁也是一臉苦澀。
「死生之外無大事,你都忘記我從小怎麼教你了麼?」
安然看著她,「你至少還活著。腦子還能動,嘴巴還能說話,怎麼就如此自暴自棄了。」
「師父……」
傅竹衣低下頭,鼻頭一酸。
「我,我受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傅竹衣逐漸冷靜下來,「我到底睡了幾天?」
「三天。」
「什麼?」
傅竹衣想抬頭,只是後背麻木不仁,無奈只好放棄。
「這三天裡發生了甚多事情。」
安然責備地看著她,「你為什麼都不告訴師父呢?要不是我按住這小子的腦袋,逼著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你準備瞞到什麼時候?」
「是我自作主張……」
傅竹衣慚愧,但是看到師父那沉浸在悲哀中的模樣,她又不想打擾他。關鍵是這事情一件趕著一件,她也找不到機會去找安然商量。
「老牛跳河了。」
安然雙手放在膝蓋上,語調平緩,「大人隱隱約約知道些什麼。不過還是讓我代他送給老牛的女兒一筆安家費,將來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也要大家照應著。」
「師父,其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總捕頭這個位子不好做,不只是抓賊而已。」
「如果師父出面,老牛是不是就不用死?」
傅竹衣那天雖然說得淡然,但內心何嘗不感到苦楚。
那是一條人命,是同僚的命。
「他死,不止是因為事情敗露。也是為了贖罪。如果是我出面,老牛恐怕心中的愧疚感更多。走得更加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