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一個白面書生舉著手裡的書本晃了晃。
「天寒地凍的,去哪裡夜遊。你別攔著我,我要回家。」
書院門口停著不少油璧馬車,都是來接自己家公子少爺的,一群書童和小廝嘰嘰喳喳。
「這麼冷的天,當然不會拉著你上山下海。章台街去不去」
書生此言一出,本來興致缺缺的一群人頓時來了興趣。
「聽說綠柳院新來了一位善於調琴的紅娘子,要不我們去看看?」
「不不,我聽說美景閣的端娘子能做一手好的酥油鮑螺,要不我們去吃吃看?」
一個胖乎乎的監生說。
眾人一陣鬨笑,說人家去章台街都是尋花問柳,怎麼就你只想著吃。要吃東西,西湖邊多少酒樓不夠你吃的麼?
「哎哎,不管是去聽琴,還是吃東西,就說走不走吧?」
「走,怎麼不走。」
見他們鬧哄哄地去了,卓全有些尷尬地瞥了身邊的傅竹衣一眼。
「師姐……嫂子,其實不是這樣的。我二哥他平日裡品性還是可以的,我大哥對我們兩個也管教甚嚴……好吧,我發誓,哪怕我二哥是個色中餓鬼,但是大哥他從來都嚴於律己,從來不涉足那種煙花之地。」
卓全舉起右手三指發誓,「我也是,除非查案,我這輩子都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你二哥二十多了,還沒定親,去這種地方很正常。你也別把話說的那麼滿,說不定以後常往那裡跑呢。」
傅竹衣低頭摸了摸佩刀的倒把,表情不陰不陽。
因為當年她父親和袁大將軍約定,要等她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才能嫁到卓家去,所以卓不群到現在眼看快要三十了,還在打光棍。因為父母雙亡,也沒人安排通房小妾。
長兄不曾娶妻納妾,老二老三自然不用多想。
下了橋,卓老二隱隱聽到有人在喚他名字,他疑惑地停下腳步,下一刻卻被人捂著嘴巴拉到了橋洞底下。
「誰!唔?」
卓不凡嚇得汗毛倒豎,還以為遇到了專門在橋下劫道的匪徒。
「你們要幹嘛?大白天的要嚇死人的!」
見到來人是三弟和傅竹衣,卓不凡大怒。
說起來他們三兄弟長得一點都不像,卓全二十多了還是一團孩氣,要不是挎著刀根本沒人當他是公差。這個老二倒是身長玉立,眉清目秀,可雙眼裡總是透著一股算計,所以傅竹衣平時不怎麼喜歡和他打交道。
不過今天再怎麼不想打也打了。
「脫衣服。」
傅竹衣指了指卓不凡。
兄弟兩頓時臉色大變。
「不脫是吧?」
傅竹衣冷笑,「聽說你大哥今晚宿在大理寺班房值夜。他要是知道你今天打算夜不歸宿……」
「我脫,我脫……」
卓不凡拖拖拉拉,一臉無奈地把織錦外袍和裡面的青色襴衫脫下來。
「上面的。」
傅竹衣指了指他頭上的儒巾。
「大嫂,夠了吧,你這是想凍死我啊。」
渾身被扒得只剩下中衣,國子監監生,卓家二少爺可憐兮兮地蹲在水邊,兩條胳膊不停地上下撫摸被凍得瑟瑟發抖的身體。
「師姐,凍死他不划算,隨便教訓教訓得了。」
卓全是一貫樂於見到這狐狸似得二哥吃癟的,不過看到他臉都凍青了,心底里那殘存不多的孝悌友愛之情突然死灰復燃。
「是啊,你去那邊的成衣鋪給他買兩件衣服,別真的把你二哥凍死了,人家可是未來的宰相呢。」
難得傅竹衣開了個玩笑,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卓不凡褪下來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大嫂,你到底要幹嘛?」
卓老二抬頭,見她須臾之間便從一個灰撲撲的小捕快變成了風度翩翩的書生,不由得臉上一紅。
他這未來嫂子凶歸凶,姿色卻是真的好。沒有尋常女子的脂粉氣,反而英姿勃勃,行動灑落。不似南國綠柳低飛燕,倒似北地草原胭脂馬。
也難怪他們大哥願意一等她就是十六年。
「走吧,帶我去開開眼界。」
傅竹衣脫下自己捕快的頭冠,帶上書生巾。
「去哪兒?」
卓不凡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