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文跟羽田沒什麼好說的,很快便各走各路。
竹內正謙問羽田:「剛才這人是誰?」
「一條泥鰍。」羽田哼一聲,見他一臉深思,便問,「你認識他?」
「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羽田來了精神,「在哪裡?」
他派人跟蹤了宋希文一個月,沒有任何收穫——
「他經常光顧的地方,不是豪華會所便是賭場。」胡慶江向他匯報時,多少有些氣餒。
「都見些什麼人?」
「牌友,還有女人,交際花,或是一些有錢人的太太、外室。這些女人都愛找他去打麻將。哦,還有馮少杉的太太,他也常去見她,大概起了色心。報社倒是去得最少的,就是個不務正業,喜歡吃喝玩樂的傢伙。」
竹內細細思索一番,遺憾地搖頭,「沒印象,也許是我看錯了。」
羽田正色道:「竹內君,任何與此人有關的事,只要你想起來什麼,務必請隨時告訴我!」
「一定!」
他們進了最貴的那間包房,是間日式構造的房間,夏臻襄和馮少杉已在此等候多時。
自從在愛麗絲酒吧吃過一嚇後,夏臻襄足足有大半年沒敢涉足公共場所,但這次是日本人邀約,他推拒不得,終於出來露面。這家位於法租界的吉祥飯店雖是中國人開的,但裡面有幾個日本人長包的房間,是特務處在租界活動的秘密地點之一,安全措施做得嚴密。
夏臻襄又強拉了馮少杉一道來,馮少杉欠他人情,也是不能不來。
「說是要介紹個新朋友給我認識。」他向少杉解釋,「竹內正謙——最近剛從東北調來上海,和羽田是同鄉。」
夏臻襄嘆口氣,又道:「其實還不是要為他同鄉跟我討一份好處?不要白不要。」
馮少杉不語。
「我知道你不樂意來,不過少杉兄,場面上的事該對付還是要對付一下,不必當真便是了。不瞞你說,這麼些人里,我只服你一個:不站隊,不阿諛,做自己的本分。但人呢,該軟的時候要軟,好漢不吃眼前虧。如今這上海,大半是日本人的天下,歐美那些洋人躲在租界裡,嘴上說安全,心裡也都怕著呢!日本人真那麼可怕?不見得!別看他們一天到晚談武士道精神,呵呵,酒,錢,還有女人面前也軟成一灘稀泥!說來說去,都是人,來中國為什麼,還不是享樂,撈錢嘛!」
馮少杉喝一口茶,朝他笑笑,依舊沒話。
夏臻襄又道:「我也知道運煙土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誰讓我不爭氣,被家裡趕出來,沒本錢干點正經事呢!可就這樣也總好過當個落魄兒。這世道,只認錢吶!少杉,你馬上就要出任商會理事長,跟羽田搞好關係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將來許多地方都能幫得上忙。」
不得不說點什麼了,少杉道:「多謝夏兄提點。」
「哎!跟我客氣什麼!說起來,我的命還是你們馮家救下的。」
馮少杉有些意外,從未聽說過這回事。
「那一年我也就七八歲模樣,誤食了傭人餵的不潔之物,染上很莫名的病,大夫看了一個又一個,就是不見好,昏迷不醒睡了近一個月,家裡都準備給我辦後事了,奶媽不死心,找了你父親馮老先生來,是他給開的方子治好了我。這些年我一直記著。所以啊,只要是你們馮家的事,能幫的我一定幫!」
馮少杉再次道謝,這回語氣真誠了不少。
移門呼的一聲拉開,羽田帶人走進來,嘴上大呼小叫,「夏先生,能夠請你走出家門真不容易!」
夏臻襄起身相迎,「慚愧!慚愧!羽田君請我,冒著槍林彈雨也得來——請坐!」
羽田斜睨一眼馮少杉,「怎麼馮先生也來了,稀客啊!」
夏臻襄解釋道:「馮先生知道今兒是見羽田先生,便說要來湊個數兒,從前你們誤會頗多,希望今天看我面子,能一併揭過。」
馮少杉道:「今後還請羽田先生多關照。」
夏臻襄見他態度柔和了不少,頓時很高興。羽田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隨即把竹內介紹給他們,其餘幾人都是與夏臻襄常有來往的熟客,各自落座,不在話下。=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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