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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田臉色瞬變,幾乎就要發作。

夏臻襄慌忙起身打岔:「別光顧說話!來,這道蟹粉湯包得乘熱吃,涼了會有腥氣!我新近請了位手藝不錯的揚州廚子,有幾隻地道的淮揚菜要給你們品鑑品鑑!」

第二十三章 :此端與彼端

羽田的心情直到夏臻襄允諾多給他一車煙土才算好轉,但他憎惡馮少杉的軟硬不吃,一有機會就想挖苦。

「哎呀!馮先生過得真是辛苦,要操心生意,還要為家事擔心。但羽田還是忍不住想提醒馮先生一句,太太的人身安全要保,太太身邊的男人也不能不防,否則,綁架沒把馮太太綁走,如花似玉的夫人最後卻和野男人跑了,到頭來,你依然兩手空空,啊?哈哈哈哈!」

夏臻襄扭頭,但見馮少杉臉青得嚇人,真怕他再出言不遜把羽田給惹惱,趕緊和稀泥道:

「那斷不至於!少杉兄的為人我清楚......」

馮少杉已經拿起毛巾擦了擦手,丟在桌上道:「夏先生,我藥堂還有些事務等著處理,恕不能奉陪——馮某先走一步。」

言畢,不等夏臻襄挽留,他便起身,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夏臻襄無奈,只得對羽田道:「羽田君再坐坐,我先送馮先生出門。」

羽田點點頭,泰然呷著酒,一臉得色。

夏臻襄追至馮少杉跟前,內心挫敗感更甚,但仍想勸服他。

「少杉兄,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你這又何必呢?」

這場調和完全出自夏臻襄的主意,他拍著胸脯向馮少杉擔保,只要他肯到場,必能說服羽田不再動他的念頭。馮少杉本不願來,又不便拂了他面子。此刻也知他盡力了,不免歉然,「讓夏先生費心了,只是少杉實在無法與強盜握手言和。」

「那你和內藤大佐呢?」夏臻襄語含不滿,「不要等出了大事再來後悔,識時務者為俊傑啊,少杉兄!」

馮少杉沒接茬——已經被威脅過一回,難道就要接受所有脅迫?

他對羽田這般態度,除了情緒上的排斥,也不乏更深層的理性原因,日本的海陸兩軍關係緊張而微妙,他只能靠一頭,否則將來難免吃夾板痛。

選擇向侵略者低頭已是極大屈辱,然而這條路並不好走。他想起洛箏的勸阻,也許一走了之確為上策,至少能保持政治上的正確性。至於自己,百年後不見得會落下好名聲,無論他在此期間做過什麼。

可惜回頭已太遲。

翌日,馮少杉將一幅明代仇英所作的山水畫卷交給吳梅庵。

「這張畫你給夏先生送去,為羽田惹的這麻煩,他破費不少,這個情我必須還。」

吳梅庵覺得這是機會,便說:「夏先生一直有心要跟二少爺結交,這次的事又難得他主動出面幫著調解,以後咱們是不是可以與他多走動走動?」

馮少杉整理著長衫袖管,低眉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罷。」

吳梅庵訕訕地收起畫作。

馮少杉表面看似溫和,骨子裡卻是堅硬如石的脾氣,對自己瞧不上的人絕不肯屈尊俯就,為此沒少吃虧。這次若非為了洛箏,他大概絕不肯赴夏臻襄的宴,然而和談結果也並不如意。吳梅庵內心憂慮,可也不便多說,人的脾氣一時半會兒哪裡能改呢?

洛箏聽宋希文的勸告,暫時不再頻繁外出,安心在家寫劇本。宋希文和祁靜時常來看她,白天不打擾,晚飯後才出現。

宋希文對她的故事十分好奇,但洛箏非要等寫完了才肯公布,他只能耐心等著,幾次表示要做第一個讀者,然而洛箏寫完那天,先來看她的不是宋希文,而是祁靜。

洛箏把劇本初稿遞給祁靜,她埋頭便讀。讀完了,祁靜抬眸望著洛箏,臉上的詫異之色久久難消。

故事講一個浙西鄉下的女孩隻身到上海來尋工,誰知從此杳無音信,家中的妹妹十分掛念姐姐,便來上海找尋姐姐的下落,她一步步追蹤姐姐的行跡,終於被她抽絲剝繭,發現了姐姐遇害的真相。為了給姐姐報仇,妹妹偽裝成另一名尋工女孩,不露聲色接近兇手——一個在世人眼中完美而且高尚的大學教授,她不惜以身犯險,終於搜羅到教授的犯罪證據,並成功將其繩之以法。

「寫得很吸引人!」祁靜讚嘆,「我敢說,演出來一定會很轟動——可是這故事,你的靈感是來自......黎雲絮?」

洛箏坦然道:「正是他。我想寫一個外人眼中的道德楷模,其實心裡藏著一頭野獸。這種里外不一致會造成很強的衝突感——如果不是那天的遭遇,我也不會知道人心可以如此複雜多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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