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顏無語,想起自己方才答應了李冕,她也會去觀禮。
可是現在反悔的話……倒顯得她好像多在意似的。
權衡之下,沈朝顏忍下那口氣,強作鎮定地對李冕道:「那陛下有正事要談,我就不打擾了。」言訖背脊凜直,腳下生風地溜了。
可謝景熙到底是候在殿外的,沈朝顏一出去,便避無可避地跟他碰了個照面。
她餘光見謝景熙微微一怔,而後一個「臣」字還未出口,沈朝顏便昂首挺胸地走遠了。
走得那麼快,想是腳上的傷已經痊癒了。
謝景熙失神地在殿門前站了須臾,直至聽見殿內李冕激動的叫聲。
「謝寺卿!」他招手示意謝景熙上前。
謝景熙行過去,聲音平靜、不露聲色地問了句,「昭平郡主腳傷才愈,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什麼要事?」
「哦!」李冕埋頭扒拉著御案上,關於使臣接待的提案,隨口道:「她剛才說她有幾天沒見霍小將軍了,該是去找他了吧。」
「霍起?」謝景熙蹙眉,聲音不覺大了幾分。
「啊、啊,對啊。」李冕懵懂點頭,只覺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奇怪。
李冕忖了片刻,又補充道:「大約是急著去平康坊訂座吧,阿姐說今晚要同霍小將軍不醉不歸的。」
謝景熙:「……」
第61章
沈朝顏當真與霍起去了平康坊。
朱欄綺疏,竹簾紗幔。月光透過軒窗上避雨的竹簾灑落,疏疏淺淺的一道。
她撐臂斜靠榻上,百無聊賴地攤掌又握拳,仿若想抓那惱人的月色入手。
靡靡的新曲唱著,都是些風花雪月、才子佳人的故事。以前聽起來,是清耳悅心,可如今……
沈朝顏興味索然地嘆出口氣,揮手讓人都下去了。
旁邊的霍起早看出沈朝顏的低落,推了案上的酒盞過去,明知故問,「怎麼?不開心?」
面前的人果然精神一振,轉頭用一種「關你屁事」的眼神看他。
霍起訕訕地縮了縮腦袋,辯解到,「我就是看你一直悶悶不樂,也不喝酒。」
話落,沈朝顏瞪著他,一口乾了他推來的酒,反詰到,「我不開心?我哪裡不開心?你哪隻眼看我不開心?我開心得很!」說完還咬牙切齒地「哈哈」笑了兩聲。
「……」霍起被她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嚇得一噎,忙轉移話題到,「你最近有沒有見過謝寺卿?」
不問還好,這一問,沈朝顏只覺心裡更堵了。
一個李冕、一個霍起,都是她身邊最為親近的人,如今怎麼一個個的,都變成謝景熙的同黨了?!
她心裡吃味,臉上卻若無其事,只擱了手裡的酒盞,淡聲回了句,「沒有。」
「哦……」霍起有些失望,解釋道:「我還說看看你有沒有法子幫我約一約他。」
沈朝顏一聽就氣不打一出來,反嗆到,「你要約他不會自己遞貼?你沒有手還是不識字?再不濟,攔轎喊冤會不會?朱雀門的登聞鼓會不會敲?」
「……」饒是霍起再遲鈍,如今也是覺察出沈朝顏的不對勁,且她的不快,似乎還與謝景熙有關。
可沈朝顏一向伶牙俐齒,霍起從來不敢主動招惹。故如今也只好悻悻作罷,好聲好氣地解釋,「我不也是看這次王翟的案子他出手相幫,想謝他一句麼……」
「謝他?」沈朝顏蹙眉瞪過來,「那我比他先救你,你怎麼不謝我啊?!」
「……」霍起無語,心道這心情不好的女人確實惹不起,於是趕緊給她再斟了杯酒,笑嘻嘻地道:「你不是咱自己人麼?自己人還說謝,那多見外。」
「喀!」
杯盞碰到桌案發出突兀的一響。
霍起也不知又是哪句話說錯了,抬頭卻見沈朝顏憤而移開目光。
「喝!」
言訖,她秀手一揚,將盞里的酒一飲而盡。
另一邊,謝景熙待到宮門下鑰才從紫宸殿出來。
明月初升,灃京城的暮鼓敲過,各間坊門已關。
這個時辰回崇仁坊,需要官署簽發的文牒,謝景熙不想折騰,於是讓車夫驅車回了大理寺。
雖然被罰休朝一月,謝景熙要做的公務卻一點沒少,不過在家養了幾日杖責的傷,再回大理寺的時候,案頭的公文已經堆積如山。
好在他做事向來迅速,不過一個多時辰,手上的公務已經處理得七七八八。桌案上的燭火微跳,謝景熙抬頭看了眼架上的刻漏——亥時六刻,已經是二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