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上的燭火嗶剝,炸開一簇星火。
眼前女子瞳眸晶亮,饒是蹙眉沉思,眉眼間也顯出一股擋不住的靈動。
「如果說,陳尚書是兇手的第二個目標……」她囁嚅,在每一行的位置往後退出兩個字符,「那麼……」
剪影滑過宣紙,很快,沈朝顏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
染盡春水未成仙。
「這是……」謝景熙蹙眉。
然而還沒等他說出下半句話,身旁的人已經開心地叫起來。
「知道了!我知道了!」沈朝顏將手上的筆一扔,抬頭興奮地看著謝景熙道:「染盡春水未成仙,是仇!對,仇殺!兇手殺陳尚書,是為尋仇!這麼一來,跟管事所言也對上了!」
謝景熙聽得一頭霧水。
「嘖!」沈朝顏瞪了他一眼,一臉嫌棄地解釋,「盡就是去掉,春指木,水指三點水,喏!」
她將手裡的宣紙扯過去,指著它對謝景熙道:「染字去掉木和三點水,就是九。然後……」
粉白的指尖滑向另一邊的「未成仙」三個字,沈朝顏在上面一點,「未成仙,那就是人。所以人字旁加上九,就是……」
「仇。」
謝景熙接到,眉頭微蹙。
「對!」沈朝顏篤定,「就是一個仇字。」
話音落,沈朝顏只覺身側一空,她愣了愣,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景熙已經步履急切地朝著堂外行去。
「餵、謝……喂!」沈朝顏追上去,三兩步竄到謝景熙跟前,張臂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哪兒?」沈朝顏問。
謝景熙看了她一眼,步子卻沒有停下,只平淡道:「查案。」
沈朝顏蹙眉,一臉不解地重複,「查案?查案你不帶上我?」
眼前的男人這才一頓,烏黑的眼睫垂下來,投下黑沉的一片陰翳,那表情似乎在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帶你?
「……」沈朝顏驚呆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麼,被這個光風霽月、剛直不阿的「謝青天」,正大光明地給「白嫖」了。
沈朝顏歪頭瞪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然而某人卻像是沒有看到,自動忽略後,轉身繞過了她……
「謝、謝……」沈朝顏不甘心,接著追,卻見謝景熙出門後徑直翻上一匹棗紅色高馬,手一揮對她道了句,「不必。」
之後掉轉馬頭,揚長而去。
沈朝顏:「???」
「郡主?」有金在這時湊了個頭過來,看著一人一馬走遠,砸吧著嘴問沈朝顏道:「你謝謝寺卿什麼?」
沈朝顏皮笑肉不笑,「我謝他全家!」
又被謝景熙擺了一道,沈朝顏自然是鬱悶得不行。
活了這麼久,這個什麼勞什子謝寺卿,真是她遇到過最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人。
可偏偏沈朝顏又一點辦法都無。
馬車碌碌而走,在黃昏的小巷裡穿行。
有金自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忙拿出新得的線索對沈朝顏笑道:「郡主,上次您讓奴婢查的香灰有消息了。」
香灰?
沈朝顏一怔,想起第一次夜探陳府的時候,她確實在陳尚書被燒過的寢屋裡找到過一些可疑的香灰。
若是有金不提醒,她還真險些把這事兒給忘了。
「怎麼樣?」她問。
有金回她道:「我找的這位制香師傅說,這香的主料就是很普通的白旃香,大部分的配料師傅都能分辨,只是有一味氣味特殊,師傅說他從未聞過。」
「哦?」沈朝顏來了精神,一股腦兒地從貴妃榻上坐起來。
白旃香……和氣味獨特的一味香料?
沈朝顏思忖著,嘴角漸漸牽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這可就太有意思了……」她喃喃,沉思著靠回了車壁。
有金卻一頭霧水。
沈朝顏見不得她這副呆樣,嘖了一聲,問她,「你知道白旃香的功效是什麼?」
「似乎是用於禮佛時候,能清除雜念,集中精神。」
「嗯,」沈朝顏點頭,「所以……陳尚書怎麼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點這種香呢?」
有金恍然,「所以……」
一個急停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車外傳來陣陣喧譁,沈朝顏眉心一蹙,撩開帘子卻見平日裡人流零星的小巷,當下竟然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