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那紙協議,站起來。
「你其實從沒有想過我們的以後。」
竹聽眠還坐在那,沉默了一會,說:「我不明白你現在講這個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義都沒有,」李長青告訴她,「我只是想說,知道這件事,我會覺得不太公平。」
竹聽眠就不再說話,盯著桌上那頁紙。
李長青繞過茶几,來到她面前,俯身,然後伸手把住她所在的椅子扶手。
他圈住她。
她也只能抬頭看他。
「沒有那麼多的因為所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竹聽眠說。
「不知道往哪走,怎麼走呢?」李長青問。
竹聽眠偏開頭,「我覺得你在逼我。」
「你知道我沒有,」李長青手掌稍稍用力,「解題過程都是為了一個結果,不是嗎?」
「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套用公式的,至少感情不行。」竹聽眠說。
「可以的。」李長青說。
竹聽眠抬頭看他。
李長青又說了一遍:「可以的。」
「可以什麼?」竹聽眠問。
「貝葉斯定理,」李長青說,「所有事情都有後驗概率和先驗概率,我們再次見面,重新認識,而且彼此喜歡,這已經驗證我們足夠有能力產生新的依據,更新良好結局的概率值。」
「我不和你說以後非得要怎麼樣,你知道我從沒說過,但是你其實也明白說什麼話我會難過,」李長青問她,「竹聽眠,你希望我聽到你說不考慮以後的時候還能開心嗎?」
「如果我是那樣的人,你真的會放心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他們兩個人都知道答案。
李長青聽到了沉默。
氣氛瞬時變得不太美妙,賀念他們已經有所動作,三個人擔心地順著牆根摸到堂屋門邊。
王天用嘴型問:「怎麼辦?」
賀念用嘴型答:「不知道。」
羅絲不再多話,已經開始擼袖子。
門裡,李長青還維持著那個姿勢。
他圈著竹聽眠問:「很多人都不看好我和你,這其中也包括你,對嗎?」
竹聽眠已經被他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搞得惱火,皺著眉仰起臉說:「你沒損失,不是嗎?」
李長青緊著眉看她片刻,說:「這句話太傷人了。」
「你要怎麼樣?」竹聽眠問。
「你覺得我會怎麼樣?」李長青面色沉重。
竹聽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已經習慣性地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李長青忽而俯身親了她腦門一下。
竹聽眠意外地睜大眼。
李長青卻沒給她太多反應的時間,就維持著距離說:「我告訴你,我警告你,我,我反正就要警告你,你簡直讓我生氣。」
說罷,他兀自笑起來,輕快地說:「沒關係。」
李長青又低頭親了竹聽眠一下,而且故意親得很響。
那塊皮膚被嘬起來,原本應該親昵而隱私的聲音重重炸開在竹聽眠耳邊。
她怔怔地抬手按著腦門。
李長青已經鬆開手,愉悅地向院外離開,仍然沒忘記報備,「我早上要上課,下午要給老爺子雕木頭,晚點來找你,想我了就打給我!」
完全是勝利者的姿態。
院子裡三個人和竹聽眠一樣呆了半天。
院門那早就瞧不見李長青的身影,竹聽眠卻遲遲沒有放下手。
她的心跳已呈攀升之態,臉也因為說不明白的理由而發燙。
本以為風暴將至,誰知收穫了個響亮的吻。
李長青說不公平。
竹聽眠才是覺得不公平,這個人總是輕而易舉擊潰她的防線。
就像抬著個喇叭衝進來大聲宣布:這堵圍牆怎麼還沒推掉!
然後囂張無比地喊:「快拆掉快拆掉!」
竹聽眠把自己想樂了,什麼都顧不上,站起來沖院門喊:「李長青!你是不是瘋了!」
「我就瘋!」李長青居然還守在院外,「我就喜歡你!」
回這一句話還不算,他一邊大喊著一邊往巷外走。
「李長青喜歡竹聽眠!李長青愛竹聽眠!」
這樣的宣告和今晨的陽光一樣毫無章法,只管鋪天蓋地。
讓人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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