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塌了一地,碎磚之外,砸牆者和李長青對上視線,對方面上出現剎那驚訝,但立馬變換臉色,拋出個極其惡劣的笑容。
「我說你躲哪去了。」
齊群。
他去張嬸家現眼被孫明攔下,肯定不會痛快,掉頭就來搞破壞。
這個動線很好猜。
而且,李家這老屋賣出去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小鎮,買家和委員會約定今日來驗收也不是什麼秘密。
不樂意看這筆買賣成交李家拿錢的大有人在,譬如齊群。
隔著殘牆一堵,兩人相隔不過十步,李長青完全可以跨過去逮人。
「你不想要錢是嗎?」
齊群冷笑:「老子信你個殺人犯的兒子賣了房會賠錢,我他媽——」
李長青臉一沉,所有莫須有的指責都會就此停下。
他眯著眼,下頜瞬間繃緊,沒有多餘的言語或動作,僅僅只是站在那裡,沉默地注視著,足以讓人感受到壓力。
尤其是多年來沒少被收拾的齊群。
良久,李長青才說:「我爸不是殺人犯,這件事我記得和你講過很多回。」
在過去每一次齊群被李長青毆打的日子裡。
齊群挑釁多年,自然有了經驗。
別看這李長青平日裡樂得跟個狗一樣,但他從不用嘴巴說自己不開心,以前拎著斧子攔住門也不是沒有過,那樣的眼神,就是誰再往前就砍死誰。
想起那個畫面,齊群縮了縮脖子,指著李長青放狠話,「別管老子的事兒。」
他像是想走,李長青始終沒追過去,只是喊了他一聲,然後說:「你再去張嬸家,我會動手。」
「老子怕你!」齊群回頭吼他,離開前順腳把李長青的摩托踹倒。
李長青的視線滑向地上那堆碎磚。
牆倒了,壓住張老藤椅。
以前很多人都會在這個位置,坐在這張椅子上,哈哈笑著,和院外隨便哪個人侃大山。
比如老爸。
李長青看了幾秒,又回憶了幾秒。
最終拽了拽身上背著桌腿的背帶,把桌盤滾去院裡那棵老棗樹邊靠著。
然後他過去扒開碎磚,想要把那張椅子拽出來。
之後所有事情都變成了連環的意外。
蒸籠天氣,空氣凝滯,極其悶熱。
李長青蹲在牆邊,扒拉一張再無用處的藤椅。
突然,他聽見極其細微的,木質斷裂的聲音。
如同嘆息一聲。
沒有預兆,沒有徵兆。
像是突然崩塌的倦怠,老樹轟然折斷。
桌板成了無辜的受害者,被嚇得滿地亂滾。
院牆被砸,老樹轟然一倒,李長青無語到想笑。
他擠了擠右眼,把即將滑下來的汗珠壓平,接著用下唇蓋住上唇,往自己腦門呼了口氣,吹了下額前掛著汗的頭髮,算作給自己一絲清涼,好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結果聽見老媽在院門外驚呼。
再瞧桌板已然逃命至門框。
門框經年累月經歷潮濕和乾燥,裡頭塞滿了白蟻和木蠹蟲,如今能勉強站在這都算是虛假繁榮,絕對攔不住那木板。
當然也扛不住人撞。
李長青偏頭呸去嘴裡不慎含進去的木渣,剛想問老媽嚇到沒,這才瞧見那個年輕女人。
在這個被暑熱困住的日子裡。
他身在廢墟和塵埃里,
迎上她直白的目光。
聽見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憑心而論,李長青認為這是個美女,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白得像雪一樣,好看。
但是。
李長青很快從她臉上挪開視線,看向陳蘭,「媽,這位是?」
陳蘭應該是沒聽見這句話,喊著「哎喲」就過去給兒子拍身上的灰塵。
「哎,媽,別拍了,我自己——」李長青被拍得piapia作響。
細小的灰塵重新揚起,在陽光下化作細小的光點四散飛舞。
他只好眯起眼,視線變得狹窄且模糊,捕捉到那個年輕女人正凝望自己,不是好奇或是嘲笑。
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審視。
視線在混沌的灰塵中短暫交匯。
接著,竹聽眠低下頭,輕笑出聲,隨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再抬起臉,她的微笑停留在禮貌的尺度上。=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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