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的李長青認定,他還能在學校里聽很多次秦晴彈琴,一直到他再長高一些,帥氣一些。
他將會走到秦晴面前告白,如果可以,希望能夠結婚。
可是秦晴突然宣布自己要離開學校,這句話對於私藏愛慕心意的少年來說,同災難無疑。
他在失去秩序的校會裡心慌,不顧老班的呼喝,拔腿去追那個往校外走的女孩。
李長青拉住人,又迅速鬆開手,稀里糊塗勸她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全程沒敢抬臉。
「謝謝你來聽我彈琴。」她說。
「再見。」她又說。
之後轉身,李長青的視線里,那雙腳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真的很瘦,校服穿在她身上很晃蕩,像一陣風就能吹散的夢。
「我喜歡你啊!因為你很好!所以我喜歡你!」李長青很大聲地吼了出來。
「如果以後再見到,我會娶你。」
秦晴安靜得有些久,久到李長青懷疑這個世界出了點問題,否則為什麼她一直不說話,為什麼校園的春風裡開始夾雜著老舊風扇的嘎吱聲。
她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李長青意識到自己其實從未看清過秦晴的樣子。
於是他抬起臉,試圖看清面前的人,「我叫——」
「小兔崽子!」怒吼炸雷一樣把夢劈碎。
然後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聲「啪」,痛感把人拉向現實。
三叔的雞毛撣子早已被盤得油光滑亮,打人時產生的疼痛具有感。
李長青瞬間彈起,一頭撞上旁邊的風扇,在亂七八糟的動靜里徹底失去一切回味餘地。
「睡得好吧?」三叔目的達到,把雞毛撣子安置回牆上掛著。
鋪子裡瀰漫著陳年貨物的味道,並不好聞,拿一百塊肥皂泡了水來沖都沖不乾淨。
但李長青覺得這樣的味道代表很長久,長久就是安心,他喜歡在三叔這睡覺。
本來,他中午去奶場還了瓶子,理論上應該是要回家裡鋪子接著車那個衣櫃的門板,張嬸家閨女出嫁,很急這個嫁妝。
但李長青被三叔當街攔下,因為他沒能抵抗誘惑。
他這段時間太忙,忙著打衣櫃,忙著送貨,偶爾還要忙著揍人,沒空閒進城。
三叔前兩天買了幾本新書回來,最新文學獎得主。三叔從不看書,但用來打窩很有效,李長青一定會上勾。
一本三十塊的書可以收穫一個免費勞動力,你情我願的事兒,很是划算。
結果李長青睡了過去。
「天天喊你那親親,沒見你小子好好談個對象,成天做夢!」三叔拉停風扇。
「那是你這輩子沒見過那樣的人。」李長青搓著後背站起來,遺憾於自己還是沒敢看清臉,嘟囔,「見過就忘不了。」
他身邊都是貨架,年輕而充滿力量的身體在狹小中顯得有些委屈,伸懶腰時撞掉了幾箱紅糖。
李長青常年被三叔壓榨勞動力,於理貨一項很是熟練,手腳麻利地完成任務。他出去時順手在筐里撿個梨,往身上的背心裹兩下就當清潔完畢,咬了一大口,打著哈欠毫無正形地靠在櫃檯準備看看書。
結果塑封都沒撕掉,又被三叔拍了一巴掌,「別吃了。」
李長青腮里還裹著塊沒來及嚼的梨,震驚且含糊地問:「你現在這麼摳門了?你又更年期了?」
「別貧啊。」三叔說,「你家老屋那買主不是今天到嗎?你要不——」
難得見三叔說話卡殼,李長青很是好奇地湊頭過去。
三叔瞪他,繼而嘆氣,「把那張桌子抬出來吧。」
看李長青沒反應,三叔又抬起手。
眼看著巴掌要拍去梨上,李長青趕緊護著書躲遠,「我說你打人這毛病真是。」
三叔半氣半樂,「還能聽見你在這事兒上教育人呢。」
「別說得像我跟個惡霸似的。」李長青從冰柜上撈起自己的帆布挎包,叼著梨把書放進去,「那些有錢人不都是過來看一圈就走?什麼時候搬不都一樣麼。」
也是近一年的事兒,政策扶持,秋芒鎮有幾個小景區,遊客增多,城裡的老闆開始來買老宅做民宿。
李長青家的老屋在小鎮東面,荒了幾年,被收進置業委員會的名單里,李長青認真地報了個價,自那之後沒事就去委員會打聽,上周被通知全款買了。
全!款!
老天奶。
這個消息在李家引起軒然大波。
鎮裡也有其他賣老屋的,據說是近來民宿行業比較好做,大老闆都喜歡跟著政策跑開發的旅遊區,就是付錢時總有許多條款,沒這麼直接又大方的。
李家好賴是體驗了一把暴富的感覺。
也沒能體驗全乎。
人家是把錢打進第三方帳戶,說是要來驗貨,確定好了才正式
簽約。
至於三叔說的那張桌子。=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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