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對自己,是不是也在觀望,等著恰中肯綮,最後致命一擊?
陵淵見她望著自己出神,目光一點點疏離到最後多了幾分戒備,不覺問出了口:「太后在想什麼?」
褚雲兮陡然打了個寒噤,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就這麼辦吧。」
陵淵一刻不敢耽擱,領了命便去抓人,平陽侯等人的府上雖有防備,但沒想到一切來得這樣快。面對大批官兵,既不敢拒捕,又不敢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被抓走,匆匆請了瑞親王又進宮來求。
只是這一來一回耽擱了不少工夫,前腳剛到流雲殿門口,後腳宮外便傳來消息,刑場之上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已經落地,等著各府的人去收屍。
平陽侯已是天命之年,經不住打擊,一頭栽倒在她殿前,瑞親王氣得破口大罵,但此時木已成舟,別無他法,只能罵罵咧咧帶著人離開。
案情昭雪,褚雲兮鬆了一口氣,她佩服陵淵雷厲風行,一點不手軟,卻也懼他面善心狠,絲毫不留情。
京中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是這樣的大事,事情很快傳遍朝野,臣子們都拍著胸脯慶幸,幸好事不關己,又有些後怕,暗暗下定決心往後要對府中子弟多幾分約束。
可她沒想到,沒想到第一個找到她門上的,是自己的閨中密友陳怡君。
陳怡君哭喪著個臉進來,見著她的面,險些都要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她忙把人攙起來,扶到榻上:「有什麼話慢慢說。」
陳怡君眼角噙著淚,握緊她的雙手,可憐巴巴地求:「雲兮,你可得救救我。」
「怎麼了?」
「先帝曾跟我父親提過,有意把我許給他……」
「誰?」褚雲兮心一凜,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魏王。」
「陵淵?」她險些跳了起來:「怎麼之前從未聽你說過?」
「昨天晚上,我去給母親請安,聽見她與我父親在談論魏王在午門斬人的事,便在窗下偷偷聽了幾句,誰知,他們說著說著,便說起了我的婚事。」
「父親說,先帝七月中旬召見過他,曾當面提過魏王與我的婚事,只是沒幾日龍馭歸天,這事就懸在了那兒。我聽著聽著,沒忍住沖了進去,母親一見我,抱著我就開始哭。」
「父親說,我已到了議親的年齡,可他根本不敢給我議親……眼下並不知道先帝是否跟魏王他提過,若是沒提過,他不知道還好,我們全然當作沒有這回事,嫁娶兩不干。」
「可他若是知道,他不上門,我父親也不敢把我許給旁人,他上了門,我們這樣的家族,哪裡敢招惹他這座瘟神!」
一聽「瘟神」二字,褚雲兮立馬瞄了眼門口,自從上次的事後,她總覺得陵淵神出鬼沒,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在她的流雲殿。
「那怎麼辦?」她眼裡滿是擔憂,攤上他,的確是個麻煩事。
「所以雲兮」,陳怡君小心翼翼地問:「你能不能幫我探探他的口風。」
「我?」她手指著自己,回想起他的所作所為,骨頭裡都透出一股寒意,糾結了片刻,才勉強開口:「怡君你有所不知,我與他……」
可是看著陳怡君在自己面前哭成了淚人,想著她一家為此事擔驚受怕,心一軟,將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我試試。」她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不過,你先別跟你父母提起此事,萬一不成……」
「我曉得的。」陳怡君抹掉眼淚:「此事不成,我就以身飼虎,嫁到魏王府給你做內應,要是成了,雲兮,以後你要多少話本我都從宮外給你帶來。」
她嚇得直擺手,一本就讓她在陵淵面前抬不起頭來了,她哪裡還敢再要。
陳怡君走後,褚雲兮正發愁如何向陵淵開口,見陳嬤嬤進來,隨口問了句:「嬤嬤,陛下呢?」
「陛下正在箭亭,跟著魏王練箭呢。」
箭亭?她心裡暗忖,那裡開闊,又沒有旁人,正適合說話,左右都得問的,早些問了,怡君他們也能心安,匆匆放下茶盞便往外走。
「太后不要急,劉公公和夏青都跟著。」陳嬤嬤說著話,轉眼殿裡已經沒了人影,趕緊追了出去。
陵淵半蹲在地上,把陵灝摟在懷裡,一手幫他握緊弓,一手幫他調整姿勢和方向。
正準備放箭,箭靶那頭突然冒出一個人影,他立馬將弓身壓低幾分,箭「嗖」的一聲飛出去,直直插進了前面的土裡。
褚雲兮嚇了一跳,猛地偏過頭,正好撞上了他不耐的眼神。
「姨母!」陵灝遠遠地瞧見她,高興地邁著小碎步跑了過來,她彎下腰去接,再抬頭時,陵淵已經站在了面前。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
他眉毛跳了跳,頗有些意外,她幾時在自己面前這樣客氣過?
「無事,太后沒事就好。」說罷,拔出地上的箭展示在她面前:「沒有箭鏃的。」
她「嗯」了一聲,摸了摸陵灝的頭:「灝兒自己去練好不好,姨母想和皇兄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