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鳴冷眼無言,平時看著挺機靈一人,這時候就不機靈了,如今將軍不願意做的事,可沒人有能耐逼他做。
辛植還記得上次他把謝家女落在路上,就領了軍棍,感覺每次和謝家女有關,他就要遭殃。
…
待颳起北風,春寒料峭,跑馬場上逐漸歸於寧靜。
李繕還要檢視城防,直接往襄垣外營帳去。
營帳里燒了一個炭盆取暖,他大步走進來,心情還不錯,看辛植不在,隨口問杜鳴:「辛植呢,又滾哪去了?」
杜鳴實話實說:「辛副將自覺又沒辦好將軍交代的事,找了一匹大馬,自覺領了十軍棍,躺著了。」
李繕沒想過懲戒辛植,先是覺得好笑:「算他有自知之明,找的什么小馬駒,是該罰。」
話音剛落,他自己又一頓,眉宇間的笑意,慢慢消散,化成淺淺冷霜似的。
李繕是不擅委屈自己的,前幾個月他在洛陽自污,跑馬尋歡,並非完全違背本性,也是因為他喜歡馳騁的快感。
當馬蹄飛騰,人仿佛被風帶至雲霄,俯瞰大地,盡在掌握,但假如馬上要帶一個人,還是他心裡排斥的世家之女……
他冷靜下來,心頭倏地沉落。
杜鳴看出他情緒的轉換,便也不再說什麼,不多時,營帳毛氈撩起,范占先披著披風進營帳來,他搓搓手:「襄垣真冷。」
發覺帳中死寂,他笑了一下:「怎麼了,又是辛植那小子惹怒將軍了?」
李繕解下身上佩劍擱下,回了句:「不是。」他看向沙盤,并州、冀州、幽州的山巒河谷,都標註得明明白白,又問范占先:「先生這時候來,可是有信了?」
早前范占先回襄垣,還帶來一個新消息:占領了幽州范陽的冀州叛軍太上軍,有意投誠并州。
那太上軍的首領名高顓,據說祖上是渤海高氏分支,不過到如今也淪為寒門,高顓素聞并州兵強馬壯與李家父子之名,自己在范陽與盧氏僵持不下,遂起了投靠之心。
范占先與高顓身邊的謀士是舊友,因此遞信給范占先,求做說客。
李繕一開始不是那麼看得起區區叛軍,先不說首領高顓有點高門背景,「太上軍」的名字他覺得難聽。
是范占先道高顓有治世之才,取下范陽月有餘,范陽百姓竟無恨太上軍的,而若要得天下,不可只知打,不知治。
李繕一直盯著這場叛亂,既然并州能得利,他也應允了。
自然,此事不會風聲,以免太早讓并州卷進去。
當下,范占先回李繕:「是,將軍只需派人前去接應,高顓交上冀州、幽州邊防信報,此事便成。就是范陽盧氏是夫人外家,可要和夫人說一下?」
李繕沉默了一下,說:「不必了。」他從不耐煩世家之間的牽連。
杜鳴自薦:「將軍,卑職願前往幽州范陽。」
這事交給杜鳴,范占先也放心,剛要附和,李繕卻道:「我親自去。」
收編叛軍是其次,趁這個機會,他想深入了解一下幽州、冀州如今的境況。
……
送羨春回馬廄,窈窈還意猶未盡,不過貪多嚼不爛,她眼下才克服害怕,習慣了馬背上的感覺,已經很好了。
沐浴過後,她換一身寬鬆柔軟的衣裳,耷拉著眼睫閉眼假寐,新竹一邊給她擦潤膚膏,一邊頻頻往窗外看。
她問窈窈:「夫人,侯爺今晚不回來麼?」
窈窈緩了一下,才明白新竹的意思,她笑了下,說:「我也不知。」
鄭嬤嬤提燈進屋,瞪了新竹一眼,請窈窈去睡,窈窈一進柔軟的被窩裡,便陷入黑甜夢鄉,眉間沒有半分憂慮。
看著她入睡,鄭嬤嬤將床帳放下,對新竹說:「你出來一下。」
到了屋外,鄭嬤嬤問新竹:「你是在替夫人等侯爺?」
新竹有些失落,承認:「是,今日侯爺教夫人騎馬,多麼好的機會,卻不曾想,侯爺這麼忙,晚上也不回來。」
鄭嬤嬤:「我實話說了,夫人對侯
爺沒有太多期盼,有則有,無則無。」
新竹驚訝,但很快明白,自家夫人在做姑娘的時候,就很軟和心寬,從前謝府進了新鮮花樣的絲綢、簪釵,都是等謝姝挑完,窈窈才要剩下的。
李繕願意教窈窈騎馬,窈窈也喜歡學,但若因此,窈窈就心心念念,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