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夫人心中一震,她只知小女兒雛稚,卻忘了,窈窈心若冰清,並非懵懂。
當今謝家一脈發家陳郡,窈窈的祖父官居尚書右僕射,封太傅,享三公之尊,但人死燈滅,祖父過後,謝家後幾代出類拔萃者寥寥,僅有謝兆之能看過眼。
原先謝兆之官居七品中書舍人,作為天子近臣,草擬詔書,深受天子信賴。
可惜五年前,胡馬南下,謝五爺謝翡領戰,卻節節敗退,同一場戰,造就李家父子寒門翻身,卻叫謝家顏面掃地。
遭謝翡戰敗連累,謝兆之主動辭官,至今已有兩年多,他此舉雖獲得朝野讚譽,但丟掉的權力便再撿不回來。
如今謝家有底子撐著,好險能維持住體面,但再過幾年,如何比得掌管實權的王、崔之流?只怕要跌成末流!
謝家想保持根系繁茂,得用聯姻當樞紐,謝姝嫁薛家就是一例。
不止謝家,世家子女的婚事,全是利益,如今李家成為當朝新貴,謝家不拉攏,自有別家拉攏。
其實,窈窈一直很清楚。
盧夫人回過味來,怔怔道:「你不想嫁高門……」
窈窈低頭笑了笑,恬靜的面上,幾分茫然:「今日我去見姐姐,規矩實在多,我便想,日後我也要過這種日子麼?」
這話盧夫人深有體會,謝家規矩也不輕,是很累人,只是盧夫人愛女,謝姝喜歡窈窈本性爛漫,盧夫人沒強要窈窈遵著規矩,拘著她。
不成想,讓窈窈有了這種領悟。
盧夫人:「但是李家……」
窈窈輕聲說:「娘,李家未必真比其他世家壞。」
女兒尚小,卻看得如此透徹,盧夫人掩面哭泣,窈窈反過來替母親擦淚,道:「這不是什麼大事的。」
雖然看得明白,她到底還是怕,貼著盧夫人淚水的指尖,在發涼。
盧夫人將她的手牽進懷裡焐熱,再說不出一句話。
……
臘月二十,洛陽是個大好晴日,大亓軍隊纛旗飄飄,班師回朝。
打頭幾匹快馬,撩起一片素袍,軍兵面貌整齊,步伐錚錚,齊齊走過的地方,捲起一層煙塵,所過之處,百姓夾道而迎。
二十一,李家父子進入洛陽皇城,帶著俘虜到的胡人王子,覲見天子,商議胡人投降之事。
便也是這日,盧夫人帶著窈窈,登上牛車。
車簾外,幾個小孩騎竹馬,玩彈弓,一邊嘹亮唱著:「流星白羽劍光寒,素袍當關胡虜降!胡虜降,胡虜降,千兵萬馬國威揚!」
窈窈聽了會兒,將車簾放下。
李繕與李家軍慣是一襲素袍,兇猛善戰的名號,早就隨著胡人投降,家喻戶曉。
…
李府。
一聽說李家軍橫掃胡人,府內人人揚眉吐氣,一掃這幾個月因李繕失蹤積攢的惶恐,比中秋祭月還熱鬧。
李家主母錢夫人更是心情高漲,指點婢女:「燒多點熱水,待會兒老爺狸郎他們從宮裡回來,才有得用!」
另一個婢女站在廊下道:「娘子,外頭有人來了,是……」
錢夫人:「老爺不是吩咐了,今個兒什麼人都不見嗎?」
如今來李府獻殷勤的人,可多著呢!
婢女提醒:「謝家盧夫人……」
謝家?錢夫人趕緊讓那婢女進門來,婢女手上拿著一張描金拜帖,遞到她手裡,錢夫人心情極為複雜。
她這樣的「身份」,竟也得高門主母的拜訪了。
二十多年前,李家還過著餓肚子的日子,錢夫人原是李家鄰居的女兒,原名李旺的李望提了二倆肉、兩尺紅布去提親。
當年大亓正值奪嫡內亂,新舊政權更替快,朝令夕改,稅賦條目
奇多,以至於層層壓下來,竟是到了娶妻都要被盤剝的程度。
平頭百姓一輩子也就一個妻,不像士族那樣對妻妾嫡庶、財產繼承要求分明,於是,李望和錢夫人便一直沒在官府過明路,這麼過著日子。
直到錢夫人生下李繕此子,李家賣命成為新貴,他們才發現,上流社會對嫡庶之分如此嚴苛。
而李望李繕在外領兵征戰,按朝廷規制,家眷必須留在洛陽,妾室卻可以一同去并州。
李家也就一個錢氏,朝廷不願意叫李望父子脫離掌控,於是在黃門侍郎的暗示下,李望「補」了文書,錢夫人正式成妻,留在洛陽。
但這在外人看來,無異於妾室扶正。=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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