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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羅芝坐著不動,即便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她也依舊靜靜坐著,耐心等著。

也許是堵車,也許是臨時有事,這些年父親情緒無常,做事全憑心意,毫無章法,有時臨時起意要做干點什麼,原本承諾的事就可以立刻推翻。

無所謂了,羅芝想,我已經等了很多很多年,不差這幾分鐘。

我來這裡,就是想親眼見見,親耳聽聽,聽他說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說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羅芝知道他不是神壇上的父親,但她也不是個只能聽大人說話的小孩了。

她不想再從任何別人的口中拼湊關於自己父親的剪影——尤其是從母親口中。

這些年,母親說的已經夠多了。

母親說他活該,說他目光短淺,剛愎自用,早年靠著一點運氣被上頭提拔,便得意忘形,自以為是,很快喪失了對局勢基本的判斷——一年後,國企改革政策如密雨落地,他屁股都沒坐熱,黑鍋就一口接一口砸下來,而他自然是那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靶子。

「誰會那麼容易升上去?若真容易,必有貓膩,爬得越快,摔得越慘。」母親冷哼一聲,像在看戲。

母親說他為人並不正直,坐上高位後夜夜應酬,花天酒地,菸酒不離,男人有錢就變壞,至於具體能怎麼壞,能壞在什麼地方?——對待婚姻不忠,男女關係混亂,幾番試圖搞大事業卻投資失敗,甚至要去借高利貸……大約都是些翻不出花樣的老套路子,爛得不能再爛。

母親說他性情大變,喜怒無常,說他報應不爽,罪有應得,她還說……

可這些年,從來只有她在說。

羅芝從小到大,關於父親的全部認知都是二手的,全部的印象都來自於母親的加工,無論是好是壞,全都是母親在說。

這不公平。

她27歲了,想要了解自己的父親,想和他坐下來,真正聊一次天,她要靠自己去判斷,她有能力分辨真假,也有資格親自去聽一聽。

天色漸暗,包子鋪打烊,東頭的燒烤攤卻架了起來,炭火微紅,炊煙里混著孜然的味道,羅芝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卻始終沒有等來一條信息或一個電話。

父親沒有來。

晚上,羅芝拎著兩袋外賣回了家,一手是熱氣騰騰的包子,一手是炸得酥香的雞翅和薯條。

她站在門口換鞋,頭髮被夜風吹得微微散亂:「媽,你想吃包子還是炸雞?」

母親從沙發上抬起頭,電視裡的抗戰劇正打得激烈,她的臉卻比屏幕更冷:「喲,還知道回來啊?我以為你認了親爹,就不記得有娘了呢。」

語氣裡帶著刺,像一把藏在棉花里的刀,不動聲色地扎過來。

羅芝站住了,指尖還沾著炸雞袋上的油痕,她沒有反駁,也沒有逃避,一雙杏眼不閃不躲,冷靜地看著母親。

對方卻惱怒了,撐著沙發直起身:「怎麼,還敢跟我瞪起眼來了是吧,我含辛茹苦養育你這麼多年,你一朝聽了別人的幾句歪話,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那你還回來幹什麼!?」

羅芝嘆了口氣。

她是三個小時前才告訴母親自己回了雪城的,可想

而知,這種先斬後奏的做法自然是激怒了她。

她在電話里劈頭蓋臉就開始責問:「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羅芝當時還坐在包子鋪里,聲音沙啞:「我周末不上班,坐飛機總共兩小時不到,來回都不耽誤。」

「這是耽不耽誤的問題嗎?」母親火氣直衝頭頂:「你現在能耐了,有出息了,連個招呼都不用打了?」

她向來情緒直接,從不遮掩自己的憤怒,每次發火都像狂風驟雨,逼得羅芝下意識趕快自我檢討,看看哪裡又做錯了。

但今天羅芝累了,她等了一天,腿腳酸痛,她知道自己等不來人。

聽著電話那頭日復一日的責問,她突然開始好奇:除了檢討自己,我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來處理?

——當然有啊。

「你為什麼生氣?」羅芝平靜地開口:「是因為我回雪城沒提前通知你,還是因為你猜到了,你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我要去見我爸?」

對面沉默了片刻,接著便是一陣更猛烈的怒吼:「你真去見他了?有什麼好見的!噁心不噁心?!」

「他是我爸,我為什麼不能見呢,媽媽?」羅芝一字一頓地說:「你告訴我一個我不能見他的理由,行嗎?」

-

羅芝站在門口,與沙發上的母親對峙。

她們在電話里不歡而散,而後羅芝三個小時後才回來,母親心中一口惡氣堵了三個小時,卻無處發泄,現在看到女兒站在門口,神情寡淡,竟全然沒有愧疚,她心中怒火更深,卻又在憤怒之中,生出一種微弱的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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