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組落井下石,嘲笑她這段時間調用了很多無用的歷史數據,純純浪費時間,項目經理更加怒不可遏,毫不留情地當眾指責,劈頭蓋臉將她釘死在會議室中央。
維德沒有為她說話。
羅芝全程抿唇,低頭不語,撐著最後的倔強站在那裡,肩胛骨高高繃起,護著身後的秘密。
沒人替她說話,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大家認定了這個實習生是個軟柿子。
做事慢吞吞,挨罵不還嘴,典型的慫包。
慫包好拿捏,一旦被摸透了底色就再難翻身,接下來的日子就只有被欺負的份兒了。
從這個角度上講,羅芝的確是生不逢時,一進摩美就遇上一場無妄之災,此後她小心翼翼,唯唯諾諾,仿佛永遠在原地打轉,三年都沒熬出一個出頭的機會。
而與此同時,維德卻扶搖直上,MAPS算法被他打磨出了成果,在接下來的試點項目中大放異彩——生成式AI板塊剛露出苗頭,MAPS就準確識別出風險信號,摩美提前調倉,季度收益率高出基準38%,
後來,MAPS的預警機制又精準避開了兩次潛在的信用違約,為公司躲過一場大劫。
整個摩美為之震動,母公司更是將MAPS模型作為核心組件,納入全球策略之中,維德順勢破格晉升,坐上策略總監的位置。一時間眾星捧月,溢美之詞如潮水般襲來。
眾人咂舌讚嘆不已,都說維德是個天才,把摩美引入了智能策略新時代,是真正意義上的數據驅動的領導人和革新者。
而在所有慶功宴上,沒有一個人提到羅芝,她的名字甚至連個註腳都沒有。
因為維德才是MAPS的唯一創始人。
羅芝確實參與了最初的模型搭建,甚至在某些節點上提出過關鍵的分類邏輯,她也曾日夜奮戰,清洗數據、回歸測試,幾乎撐起了整個前期預研……但這些最終微不足道,不夠讓她有個署名。
何況那時她才剛進摩美兩個月,連員工編號都還沒正式分配,就算說出去,也沒人相信。
她那時初入職場,不懂爭名,更無野心,坦白說,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麼,心中無所奢求,只是埋頭幹活,如果第二天能把驗證成果跑完交給維德,她就很開心了。
對所謂的署名權,她其實從未有過異議。
但維德卻一直記著。
維德不是個沒良心的人,每次想起,他心裡總不自在。他知道自己欠了羅芝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不大,但也許就足夠改變羅芝的仕途,也許本來她的晉升之路不會如此坎坷,至少不用乾熬三年,至今仍在最底層消磨,任人評頭論足。
他想著升職後找個機會提拔羅芝,還了這個情,誰知羅芝這慫包倒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整整三年,她裝傻充愣,任人宰割,見了維德反而繞道走。
維德恨得牙痒痒,卻拿她沒有辦法。
他曾經當眾質問羅芝:「你是真不想升職,打算一輩子做個實習生?」
可那時的羅芝被磨得反應都遲鈍,竟然溫聲溫氣的回答:「我覺得把每件小事做多了、做紮實了,心裡就踏實。」
很有習慣性受傷的自覺。
維德聽了就心煩。
他不知道羅芝是不是真這麼想,但一步錯步步錯,說來也怪,此後因為種種機緣,羅芝屢次錯失機會,真就無法轉正:第一年是名額被某位副總的關係戶截胡,那人轉正之後只做了兩個月就跳槽去了競品公司;第二年風管部門大改,結構混亂,HR乾脆凍結了評估流程……羅芝像被命運按住了頭,世界飛速流轉,把她遠遠甩在身後。
職場是戰場,不是施粥鋪,就算維德再恨鐵不成鋼,也不能一直等著羅芝。
好在三年過去,羅芝自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自然就要開始動手。
維德看著羅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需要請病假嗎?」
羅芝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休,我很有自覺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打一天破工發一天瘋。」
「什麼亂七八糟的。」維德皺眉,語氣不滿:「我看你是物極必反,以後要注意點言行,別整天胡說八道。」
「好的大佬。」羅芝狗腿一笑:「你都給我轉正了,我當然聽你的話。」
維德睨了她一眼,揮手趕她走:「去叫餘珍霓訂個餐廳,給你辦慶功宴,就說是我的意思。」
羅芝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這頓飯背後的意思。
她點點頭,慷慨激昂道:「謝謝大佬賞飯,我保證不辱使命,來年一定努力工作,憑一己之力,為摩美年終效益添磚加瓦。」
維德十分感動,並叫她趕緊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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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芝站在熟悉的門口,按下門鈴的一瞬,心裡仍然有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