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德這種新興大佬,人在哪兒,焦點就在哪兒,他跟羅芝還沒聊幾句,鄧肯聞著味就過來了。
鄧肯遠遠看見維德指著羅芝屏幕,一雙眼睛銳利地上下掃視,唇線緊抿,似乎不太滿意。
鄧肯整個人如臨大敵,立刻吸起一口氣,氣勢洶洶地衝過來。
「羅芝!」他衝到工位前,一把拉開她旁邊的椅子,語氣像炸雷般劈下來,「都說了資產回報率是資管部最核心的報告了,你怎麼還是拖拖拉拉不上心?」
羅芝一臉懵:「啊?」
自古落井下石,比的都是手速,誰先發制人誰就能占領高地,鄧肯像是早已備好詞稿,架勢擺得滿滿當當,自然不會讓羅芝插進一個字來。
「怎麼,剛從老家回來,難不成又要請假?工作不上心,家裡還老拖後腿,說吧,這次又是誰病了,或者又要探哪門子親?就你這個心思飄忽的樣子,什麼時候能做成事啊!」
他狗仗人勢,火力全開,他捶胸頓足,沉痛憤慨。
羅芝直接被轟懵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開口,氣勢極其弱小:「不是的,我是想試著搭建一個新模型,這樣報告就不用手動改了……」
「哈哈,哈哈哈哈!聽聽,一個實習生真把自己當人物了!」鄧肯譏笑,餘光卻小心翼翼地往維德身上瞟,試圖從中捕捉到一點認同。
可惜維德面色冷靜如常,絲毫看不出任何傾向。
鄧肯心裡一沉,只得再加一把勁,抬高音量,語調尖銳得像是刀片刮在玻璃上:「想搭建統一模型,你以為自己是誰?你知道核心算法有多複雜?摩美的核心算法,沒有五年經驗是改不了的,疊代優化那更是最資深的團隊才能開的項目,你?轉正都沒提上日程,白日夢倒是挺會做!」
羅芝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倒是維德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簡短,只拋出了三個字:「不可能。」
鄧肯眼睛一亮,立刻像打了強心針一般轉頭看向羅芝,笑容更加鄙夷:「看看,維德都說不可能了,你還是——」
「我說的是你不可能。」
維德淡淡地打斷,隨手摘下眼鏡擦拭,聲音淡漠:「摩美的核心算法體系,是我三年前建立的。到現在為止,沒人能有五年經驗。」
鄧肯:……
空氣凝固了一秒。
維德語氣平靜:「你想要的資深團隊,怕是湊不齊了。」
近處工位的分析師差點沒憋住笑出聲,又強行憋回去,面部肌肉都在顫抖。
鄧肯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下意識想挽回,連連擺手:「啊維德,這我,哎呀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
然而維德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他,直接轉過來看羅芝:「你家裡人病了?」
鄧肯瞬間像被一拳堵住喉嚨,臉色鐵青,嘴巴一張一合,什麼也說不出來。
「啊?哦嗯……」羅芝一愣,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我媽,前陣子膽囊炎,不過現在已經出院了,醫生說恢復得挺好。」
「沒事了就好。」維德點點頭,似乎也覺得不該再過問太深,頓了頓,又恢復了那個高效執行者的節奏:「我讓喬爾跟你約時間。」
「好。」羅芝乖乖點頭。
晚上七點,羅芝跟著關狄步入音樂廳。
這是一座古典風格的禮堂,穹頂高聳,浮雕蜿蜒,枝形吊燈投下溫暖的金光,把牆面深紅的天鵝絨照得柔軟如綢。舞台中央,巨大的管風琴靜靜矗立,樂團成員正在低聲調試樂器,弦樂輕滑,管樂試音,偶爾傳出幾聲不合拍的短促旋律。觀眾陸續入場,腳步聲踩在厚實地毯上,被溫柔地吞沒,整座音樂廳籠罩在靜謐的氛圍中。
羅芝不懂古典樂,也從未參加過這樣的音樂會,今天她特意挑了一條紅色長裙,裙擺順滑,微微收腰,她甚至破天荒換掉了那雙萬年不變的尖頭平底鞋,蹬了一雙素雅裸色高跟,跨著手包,連頭髮也一絲不苟地收緊梳起。
為了這場演出的儀式感,她也算做足了功課,是以,在如此莊重典雅的環境裡,關狄的絮絮叨叨就顯得格外刺耳了。
「你知道我為了買這兩張票,花了多少功夫嗎?」
「多少?」羅芝隨口問了一嘴。
「官網票價虛高,動輒大幾百,誰買誰是傻子,普通的二手票務平台也沒什麼特別好的折扣,但辦法總比困難多,我註冊了好幾個號,用新人折扣疊加返現,然後當日下午兩點給票務打電話,這是最冷門的時段,但經常會放出新位置,你猜怎麼著?我最後僅僅用了兩折的價格就拿下了主座區第十排的黃金席位!」
關狄眉飛色舞,說得興致盎然,仿佛搞票本身的樂趣已經遠遠大過了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