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翻頁聲在屋裡有規律地響起,直到一疊手稿幾乎翻到末尾,這樣的平凡日子的記錄突然有了變化。
[娘逝世了。]
一整頁紙上只寫了這五個字,筆觸很重,連日期也沒有寫,大片的空白顯得這行墨字有些刺眼了,但覆在它上面的那隻手沒有猶豫便翻到了下一頁,「溫渺」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思考這些文字的含義,她只要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通通烙印到神識中就好了,這也是她的使命所在。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二月十日,今晨醒來已是巳時,往常這時候娘會在院子坐著淘洗蔬菜,但現在院子裡只剩下還沒來得及搬回屋的矮凳,原來人與人之間當真有無法再見的那天。
娘在世時老是覺得我的臥房很雜亂,於是今日我便仔細打掃了一番,從圓角櫃下方找到了一塊藏得很深的玉佩,刻著個面容模糊的人像。
想起幼時我還對這塊玉佩許過願,有些可笑,也難為娘親那時候還配合我假裝這小小的玉牌是某個神仙的神塑了,可惜即使是以人為食的異神也不會屈居在這麼一塊小小玉牌之中。
如果能再見娘一面,該多好。]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二月十一日,昨日太過疲憊,攥著玉佩睡著了,竟然做了一個夢。
夢裡玉佩上的人像說話了,稱自己是什麼天尊,只要虔誠地呼喚他的名字三次,便可以實現任何心愿,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果然是夢,沒有任何邏輯可言,並且現下一清醒,連夢裡那玉牌說的是什麼名字都不記得了,但夢裡的自己還是老老實實跟隨玉牌誦念了三次人名,剛剛許下心愿,夢便結束了。
有些可惜,即使是夢裡面,也希望能再和娘相聚一次。]
默默翻到下一頁,「溫渺」的手微頓了頓,這厚厚一疊手記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尾頁的字跡潦草,仿佛能見到對方當時寫下這行字時的慌張與複雜心情。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二月十二日,娘回來了。]
第72章 謎團
「溫渺」指尖微捻,紙張沙沙的質感殘留在指腹,的確已經是最後一張了。
但是……
「溫渺」眼神微動,看向書案上攤開的泛黃紙張,雖然都很陳舊,但這兩張紙之間卻還有著不小的時間跨度。
將手中厚厚的一疊紙張放到桌上,「溫渺」沒有急著去尋找剩餘的部分,而是在原地駐足,有些思索。
這片空間對神識的壓制規則超乎預料的頑強,甚至可以說是核心所在,整個空間都依附於其存在。
如果假身現在要強行展開神識探察也不是不能做到,但若是這樣,這片空間也定然會崩潰,就無法知曉這中間間隔的一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這是她絕不想看到的。
思酌片刻後,「溫渺」邁步走向書案另一側,她記得這處有個可以拉出來的儲物格子,剛繞過去,一眼便注意到略有鏽跡的金屬拉環,在木質書案的襯托下有些顯眼。
「溫渺」伸手將格子拉出來,裡面存放著一塊硯台和一些空白的紙張,顯然不是她想要找的東西,但見著這些東西,假身也沒有露出什麼失望的神色,只是淡定地伸手摸索了下,而後將抽屜里的東西都取出來隨手放在桌子上,五指指尖按在抽屜底部,微微用力,向前一推。
嘎吱——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抽屜底部的木板跟著指尖緩緩移動,露出一層極淺的隱秘夾層,被寫滿了字的泛黃紙張塞得滿滿的。
「溫渺」絲毫不意外,將夾層中的一小疊手記抽出,認真繼續察看著。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好像在做夢一般,似乎先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娘依舊每日絮叨著讓我娶妻,早日成家立業。偶爾出門,周圍的鄰居們也和往常一樣熱情地和娘攀談著,聊著些家長里短的事,明明是這樣平常的事,現在卻感覺十分珍貴。
我沒有太大的野心,不求大富大貴,更不求位列天宮,識字、讀書、參試……以後至少不被溫飽所困,那便足以,如果能有餘力再多雇一個僕人便是再好不過的日子了,娘也不用每日那麼操勞。]
嘩啦。
翻頁的聲音其實並算不得響亮,只是房間中實在是太安靜了。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三月一日,娘不見了。
我在家中已經四處尋過,每個房間都仔細檢查也不見她的蹤影,詢問附近的鄰居有沒有見過時,他們的表情也都很古怪,我聽見有人說我瘋了,我不在乎。
庖屋下切到一半的青瓜、院子裡晾曬的還未乾透的衣物……
幻想和現實,我分得清!
娘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我再一次失去了她。
肯定有辦法的!
我知道的——玉牌能幫助我!]
……
[天乾四百七十一年六月十七日,已經不記得向玉牌許過多少次願了,娘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每次娘一消失,周圍的人就像渾然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一般,把我當成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