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門尚未被完全拉開時,溫渺就已經看清了人影的模樣,開始叮囑槐燕几人帶著牛車走遠些,一個時辰後再回來。
本來她想讓喻珏也跟著槐燕離開,但視線對上的那一刻,溫渺就明白了一件事。
她勸不動他的。
「你來得比我想像的慢。」
人影站在城門口,儘管相隔近千丈,他的聲音依舊清晰地傳到溫渺幾人耳邊。
自家一直信仰的神明近在咫尺,槐燕一家卻沒人敢回頭,駕著牛車低頭趕緊走了,只有溫渺在和他對視。
「總歸是到了。」溫渺回他,語氣波瀾不驚,「這副不倫不類的軀殼就是你的底氣?」
人影笑了,走了兩步從城門的陰影下走出,顯露出他的模樣。
這下,連喻珏都能看清他的異常了。
體型是常人一般大小,臉上的神情也生動自然,就是渾身的皮膚是灰黑色的,在光下呈現出石一般的質感,舉手投足間卻又靈活得很,視覺與感知的偏差顯得整個人詭異萬分。
「不倫不類?」
康永臨一臉無所謂,指尖一動,身後的城池開始向泥土中陷落。
轟隆隆!
這一幕委實壯觀。
隔著一層水幕,在滾滾煙塵中,雄偉的城池一寸寸被土地吞沒,而康永臨的位置卻越來越高!
他的腳下,一隻巨大的石制玄龜從土中爬出,無機質的石眼冷漠地看著溫渺和喻珏兩人,而後像是接收到了什麼命令,安靜趴在原地,像一座普通石像。
但時不時轉動的眼珠提醒著,這並非只是死物而已,一旦它動起來,頃刻間地動山搖不成問題。
「不過外在而已,只有實力才是根本,沒想到你也如此膚淺。」
康永臨站在玄龜的頭顱上方,看腳下的溫渺如同螻蟻,有些遺憾說道。
溫渺並沒有辯解什麼,她審視了一番身前透明柔軟的水幕,從地上就近撿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往上面一扔。
噗。
一聲輕響。
石頭並沒有穿過水幕,而是在和它接觸的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水幕依舊緩慢但穩定地流動著,溫渺敏銳發現,石頭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在和水面接觸的一瞬間就化為微塵融入水幕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這可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水連天』。」
注意到溫渺的動作,康永臨輕笑一聲,才道。
「近戰我不敵你,所以我引了所有的溪流水,設了這道陣法。」
「『水連天』是我從秘法中習得的一道法門,自我學成之後還從未使用過,今日你有幸得見,也算死而無憾了。」
康永臨此話說得如同穩操勝券一般,溫渺卻並無懼意。
她抬頭看著巨獸頭頂那人,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這陣法若真如你所說那般厲害,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廢話連篇,恐怕早迫不及待讓我為你那些碎掉的神像陪葬了吧?」
康永臨笑意一寒,對溫渺這副姿態感到不滿。
她為什麼總是這麼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不過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在修真界過得不好,只能來凡界尋求機會的修士罷了。
在這個狀態的他面前,哪怕化神真君也不敢說毫無壓力,出竅真人更是能三七開,其中他有七成勝率。
她憑什麼如此無動於衷?
康永臨心中出現萬千個揣測,卻根本沒有想過溫渺會是化神期後修士這一個可能。
整個修真界都知道,化神修士已經是修行的頂端了,雖有傳聞曾言化神之後還有渡劫、大乘兩境,近十萬年來卻從未聽聞有人見過。
哪怕是如今修真界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崑崙宗,其宗主也只是化神後期,但足以力壓整個修真界,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康永臨思緒萬千,一雙石眼卻看不出絲毫情緒,居高臨下俯瞰著腳下的一切。
不止是他的皮膚,他的瞳仁和眼白也泛著石制的光澤,說一句石眼毫不過分。
少頃,康永臨斷了越來越繁雜的思緒,看著溫渺冷聲道:「『水連天』是攻守兩宜陣法,前期主守,後期主攻。」
「沒錯,它現在確實還不能發動攻擊,但那是因為此時尚處於大陣前期。」
「陣法一成,就會開始不斷地積蓄力量,直到達到臨界點,轉為殺陣。」
「而積蓄力量的這一過程根本不可能被打斷!」
「在積蓄力量時,任何攻擊都會被守陣狀態的『水連天』吸收,不僅會加強守陣的威力,還會加速其轉化為殺陣的進程。」
「唯一能破解此陣的方法,就是在陣初成,威力最弱時用超過其承載範圍的力量強行將其打破。」
說到此處,康永臨話中帶上了幾分譏諷。
「可惜啊,你來得實在太遲了。」
「『水連天』守陣的堅固程度也是會隨著力量的積蓄而不斷增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