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望了一眼,沒有去管。
這也是他們最後能肆意說話的一晚了。
到了明日,深入敵後,就是拿命去拼了。
林盛喝了口熱水,眼神不自覺飄向了角落裡的一個人。
他也在啃著乾糧,但不同的是,他臉上戴了一個銅製金屬面具。
即使是在進食的時候他也沒有取下。
林盛注意過,他那副面具上有特殊機關,需要時可以把嘴部的面具推下去,不影響進食。
是個怪人。
但就是這個怪人,讓林盛上頭的將軍三令五申不能得罪。
讓他跟隨著林盛的隊伍去慶國後方,卻又不受林盛指揮,擁有自主行動的權利。
實在是怪。
但幸好,這個怪人目前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肆意妄為的性格。
林盛突然想起了兩日前。
那時他突然得知隊伍中要加進一個人,愕然萬分。
「將軍!我的隊伍里都是培養了許久默契的騎兵,要是現在強行加入一個人進隊伍里,會破壞陣型的!」
「那就不要把他加進戰陣里,你就把他當做一個影子就好。」
「為什麼一定需要這個影子?他說不定會拖累我們的!」
「不會的,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幾位將軍都一致同意他加入你們嗎?」
「……因為他比我們強。」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覺得他沒資格加入呢?」
「我只是不想影響這一次的任務。」
「林盛,你不需要太在乎他的存在,只管正常指揮。我知道現在突然加進來一個人你很為難,可是多了一個他,說不定你們就能多回來幾個人,我不想看見你們任何一個人被永遠留在慶國的土地上。」
「……我知道了,我要怎麼稱呼他?」
「阿樂,你叫他阿樂就行。」
嘶。
林盛把手撤了一撤,走神太久,燙著了。
隨後他看了一眼角落的影子,心裡一樂。
嘿,怪人,名字也怪。
林盛晃了晃手中的水,水珠撞在水壺壁上發出哐啷哐啷的響聲。
還有半壺。
正好。
林盛塞下最後一口麵餅,拎著水壺站起來,慢悠悠地朝角落走過去。
篝火那邊,手下的小伙子們鬧得正歡,沒有一個注意到他的。
「諾,熱的。」
林盛把水壺往前一遞。
那叫阿樂的怪人咀嚼的動作一停,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沒有說一句話。
林盛聳肩,習慣了他這幅模樣。
「明日估計就到了慶軍的糧道上了,到時候就要挑個合適的地方埋伏,然後就是一場硬仗要打了。」
林盛往阿樂旁邊的一顆樹根下一坐,也不管他理不理人,就開始說話。
「也不知道慶軍到底安排了多少人馬守糧隊,多半是要以少打多了。」
「嘿。」林盛一樂:「說不定打完了這場仗,史書上也能留下我的名字了。」
「哎。」
林盛朝阿樂努努嘴,吸引他的注意。
等阿樂滿腔疑惑地看過去了,林盛就笑著說:「到時候開打了,你可別擋著我們騎兵衝鋒的路了啊!」
縱使是戴了面具看不見阿樂的表情,但林盛也能感覺到他此時的無語。
林盛尷尬一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畢竟能這麼隨意說話的時間也不多了,我一時口無遮攔,莫怪,莫怪。」
林盛往樹上一靠,繼續說:「將軍說你很厲害,我倒是希望將軍沒有誇大。」
「說不準,到時候還要你看在這半壺熱水的面兒上救我一命呢。」
「其實我這條命倒不是很緊要,但是我手下的這些小伙子,一個個才二十歲上下,人生還有很多樂子沒體驗,就要跟著我朝不保夕了。」
「但沒辦法呀。」
林盛嘆了口氣。
「國若是破了,當個亡國奴,那還有什麼意思,只能拿命來拼咯。」
「哎,跟你商量個事唄。」
阿樂轉頭,意思很明顯,讓他繼續說。
林盛笑嘻嘻道:「要真遇著事兒了,到時候你要是能行,就先救那些小伙子,怎麼樣?」
阿樂沒動。
「我知道你不愛說話,你只要點個頭就好了。」
林盛催促道。
沉默片刻,阿樂輕輕點了下頭。
「這就對嘍,了了我一樁心事咯。」
林盛拍拍屁股起身。
「我也不煩你了,明日趕路又得早起,你喝完水便趕緊歇下吧。」
林盛回了自己的篝火處,找了位置躺下開始睡覺。
打鬧著的年輕士卒們注意到他開始歇息了,一個個都停下了說話聲,默契安排好值夜的順序,也開始休息了。
原本還有些人氣的這片小空地逐漸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