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要重新評估一下對他們的看法了。
李明尷尬一笑,道:「是長公主。」
說完這話,他忍不住補充一句:「只出了六劍,六個人就全死了。」話中隱隱的激動能聽得出他對這件事的震驚程度。
六劍?
那豈不是一劍殺一人?
胡慎之面上露出些微的驚訝之色,又感覺實在是預料之中。
那日見了長公主斷開繩索那一劍,就已知她不是常人了。
就那一手,他現在手下這八個人中都不一定有一個能做到。
倒是李明,說話聲音也不必刻意壓低,想來長公主也沒有遮掩的意思,這樣偷偷議論,顯得小氣。
胡慎之這樣想著,隨即又釋然。
也對,他們被抓的時候,李明和金堂展都在外打聽消息,等和長公主的朋友協商好了,他們才被請過去,既沒見過長公主那一劍的風姿,也沒體驗過被綁的滋味。
這麼一看,這兩人還真是有幾分運氣在身。
拋開這些紛亂的思緒,胡慎之繼續查看這些刺客的屍身。
他蹲下一一解下刺客頭顱上纏著遮擋面貌的黑布,仔細端詳。
鼻樑處駝峰明顯,眉毛很粗,眼窩偏深,都是很典型的齊國相貌。
那個本就微小的可能——當地的土著山匪,也被徹底排除。
「你們之前查看過這些屍體嗎?有沒有發現什麼刺青?」
胡慎之問道,卻沒有抬頭,依舊在找尋線索。
他扳開屍體的嘴部,伸手進去一顆顆摸他的牙齒。
這顆正常、這顆也正常、正常……
「搬運的時候我們簡單看過了,這些人身上都沒有什麼明顯標誌。」
「不過劍柄上倒是與尋常的有些不同,都刻著奇怪的獸紋,似馬又似犬,我們分辨不出具體是哪種獸。」
胡慎之一邊聽,一邊繼續手中的動作。
正常、還是正常……這一顆好像不對。
往裡摸的動作一頓,他細細摩挲了一番覺得不對勁的那塊地方,終於確定,有機關。
沒有貿然用手試圖打開機關,他拔下頭上束髮的木簪,輕輕一按,彈出一根銀針。
胡慎之取下銀針,往刺客嘴中那顆內含機關的牙上用力戳去,不知道戳中了哪一條縫隙,銀針「噗」一下刺入,像是戳破了什麼東西。
胡慎之拔出銀針在光下一看,尖端已經發黑。
有毒!
周圍人都看見他這一番動作,面色凝重,沉默著。
毒牙造價高昂,不是一般富人家能做得起的,更何況裝毒牙的一般都是死士,多是為了防止被俘後泄密,自殺用的,培養死生所需的銀兩更是天文數字。
胡慎之把銀針放回木簪里,輕輕合上。
「那刻了獸紋的劍柄呢?」
「在這兒。」
聽了他的問話,李明找出一把刺客用的劍,遞過去。
胡慎之接過,旋轉劍身看清了那大片的獸紋。
他認得這圖案。
並不怪李明他們不認識,因為這上面刻的是一種只存在於神話中的異獸。
犼,喜食龍。
胡慎之一言不發,放下劍看著眼前的屍堆出神。
擺著屍體的土壤已經被血浸了個徹底,和周圍的土壤界限分明,離得太近,腥氣沖得人作嘔。
「王珂、管恭,你們把屍體丟遠些。」胡慎
之最終還是選擇把這柄劍掛在腰間收好,然後隨手點了兩個人處理這堆屍體。
鬼使神差,在他們搬運的時候,胡慎之看了眼屍體頸部的斷口。
截面極平整,看得出這一劍是有多乾脆利落。
但真正讓他喉頭髮緊,神色微變的,是那些不易察覺的骨茬。
習武之人殺人時往往選擇割喉,而不是斬首。
因為如果技巧不夠,武器就會被人的骨頭卡住,短時間內無法抽出。
胡慎之本以為長公主是平時對此多有鑽研,才能做到一劍斬首。
但現在看來,她對此道分明生疏得很!
劍,刃薄,追求的是鋒利,本身就不是擅長劈砍堅硬物體的武器,如今卻被她用來生生斬斷了人骨,實在駭人!
不自覺的,胡慎之看了眼長公主那個方向。
卻看見在他們面前一向穩重的長公主正高興地不知說著什麼,她的身前,一席白衣的女子溫柔聆聽著。
說起來,長公主的恩人倒只是個普通人,不過她偏偏走運地救了長公主,瞧這模樣,長公主還十分青睞她,說不準以後身份比自己都要高到不知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