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算是他的情敵。
既知她的動向,他為何不自己把握,反而告訴他呢?
可他知而不報,看他擔憂,又實非君子所為。
他攥住門框,因著用力,指尖微微有些泛白,私心終究占了上風,於是他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經數日沒見她了。」
真假參半的話最容易讓人信服。
而慕昭知曉後半句不假,他忙著秋闈,確實沒空來擾她。
慕昭沒過多廢話,只道了聲「打擾」,便匆匆離去了。
而他亦沒有耽擱,待慕昭走後,便打馬出了城。
思緒回籠,離城門不遠的一處偏僻客棧里,季述停在月思朝的門前,抬手輕叩幾聲她的房門。
得她允准推門入內後,他在她的桌上放下了消腫止痛的藥膏。
「大夫囑咐過了,一日三次,按時上藥,這些日子要少動彈,否則你的膝蓋容易落下病根。」
她的衣裙妥帖地貼著她的腿,露出腫起老高一截的左膝。
他沒那麼好蒙蔽,自然不信這樣的傷勢會是摔出來的,但是她既不願多說,他便不會多問。
一直以來,他們之間都保持著如出一轍的默契。
月思朝聞言點了點頭,燭下,他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她一路上都是這樣的神情,微微蹙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可她最為掛牽之事明明已然解決了大半,她為何如此呢?
她在念著誰?
季述看向少女不施粉黛的恬靜臉龐。
她看向他的目光其實始終不曾變化過。
和善,欽佩,夾雜著幾分客氣與疏離。
他忍不住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她頷首:「挺好,你呢?」
他「嗯」了一聲,「我也很好。」
晚風穿堂而過,猶如這幾年的光景自他生命的間隙里悄無聲息地溜走。
冬日,他們一同烤著火整理書冊,無數個清晨她邁進鋪子時,會好心給他帶一份早餐。
春日,她會從山上帶來新鮮的花枝裝點在鋪子中。
夏日,她會把新鮮的瓜果一絲不苟地洗好,擺放整齊地送給他。
秋日,她會撿些金黃的葉片,耐心製成書箋,在上面畫一彎日月。
……
月思朝,是她娘親為她取的名字。
生於暗夜,卻期盼朝陽。
簡直名如其人。
他年少時光中與心動有關的部分,皆是與她度過的朝朝暮暮。
他不由想起了那個與她並肩撐傘的雨夜,想起他猶豫許久也不曾道出的心意。
如今子時已過,已至八月十五,正是他從前打算與她告白的日子。
可隔了半晌,他也沒說出口。
那時他不說,是因為他不敢。
可如今,他已經不能去說了。
她心裡不知不覺間已住了旁人,只怕他說出口,日後連朋友也沒得做。
他掩住眸中情緒,彎起唇,笑意溫和:「其實我找你之前,武安侯來找過我。」
「……我知道。」她垂下眸子,淡淡開口,「我覺得我做得有點不對,我想去找他,可我娘才剛安頓下來,我暫時走不開。」
……她知道。
她居然知道。
那她怎麼不戳穿他,戳穿他卑劣又自私的心思,讓他無處遁形。
他想,他這輩子也不及她坦蕩。
「你去吧。」他後退一步,出了房門,與她保持著得體的距離,「如果你還信得過我的話,可以把溫姨託付給我。」
月思朝笑了起來,她應了一聲:「好。」
第50章 親夫踩著她雜亂的心跳。
月思朝解下套在馬車上的馬兒,策馬往侯府趕。
來時她曾仔細分析,她在城外耽擱了這麼久,回城的一路卻不曾遇見慕昭及他手下之人,更是連一個打聽盤問的都沒有,說明他壓根沒想過自己會出城去。
既然他還在城內,那麼只消她回府一趟,最多不出半個時辰,他便能得到自己的消息,然後趕回來。
關於這一點,她還是十分篤信的。
不論慕昭生氣還是怎樣,從不會賭氣亂來,夜不歸宿,最多也就是回府後皺著眉不理她,或者說些不大中聽的話。
……不管他怎樣,反正她會低頭。
方才在客棧,她已然把那身髒兮兮的夜行衣脫了,換回了出府時穿著的衣裙,在侯府門前自馬背上跳下,守衛率先迎過來:「夫人,您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可讓侯爺好找。」
她甚至忘了她的傷,腫脹的膝蓋猛地一疼,怕被人看出端倪,她強忍著沒出聲,微微吐出一口氣道:「侯爺回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