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會落在地面靈氣最密集之處,四海天子不願遭受此劫,每年都會以洋流將海獸們驅趕至戰場,讓它們互相廝殺。在天星來臨之前,自己先把靈氣含量高的個體全部消滅。
只要我先把海獸殺了,天就沒機會殺死任何海獸。——從如此天子靈域中存活下來的徐天倉,從出生開始就在互相廝殺,對殺意也比陸地生靈更為敏感。
沒人能暗殺這樣的徐天倉,能除掉他的,只有另一個更強大的怪物。
「你早就發現了朕的殺意,可你沉迷於朕教你的人族新吃法,明知危險,也沒法離開。」
風刻垂眼輕笑,沒有解答他的疑問,只是配合地敞開衣襟,擁抱深海最美麗的詭譎海獸,「保護好你最愛的食材,朕以身飼養的暴食怪物。」
這樣的畫面對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太過刺激,方歲寒不敢再看下去,連忙快步離開。
徐天倉從不介意被任何人看見進食過程,自然不會攔他。若他不是方家的人,事後一定會被風刻滅口。
但他是方歲寒,風刻給未來太子選的重臣,知道一些小秘密也沒什麼。
徐天倉活著的時候,所有皇子都頂著侍衛或太監的身份活在暗處,只有風刻選出的老師知道他們是誰。
而其它皇子也沒機會走上史書,因為白陌繼承內廷之後就把他們全都殺了,沒給風凌留下一絲隱患。
不過,那時誰也不知道白陌和風凌會是這樣的狠角色。
當方歲寒依約來到冷宮之時,白陌正與風凌一起守在牆角看野花。
當時的風凌只有十歲,白陌也只比他大一點而已。冷宮陰寒,他們初春也沒脫掉棉衣,蹲在牆角就像兩個小糰子,著實看不出半分危險預兆。
被少年暴君和幼年凶獸一齊觀賞的小白花在寒風中顫抖搖曳,他們倒是自得其樂,白陌甚至頗有興致道:「風凌,那個海里的魚愛上人族皇室變成泡沫的故事,你再給我說一遍吧。」
這一對妖孽共同的看戲愛好在幼時就初見端倪,不過口味差異也是貫徹始終,風凌聞言只道:「海怪吃人上癮就把自己變成了人的那個?」
「誰要聽現實改編的無聊故事,我要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儂我儂最後一起殉情的那種。」
白陌對悲劇的喜愛倒是至今未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風刻和徐天倉的影響,那時他雖年紀不大,對魅惑君王倒是很積極,很快便笑盈盈地暗示道:「最好才子佳人都是男的,若其中一個是沒人要的落魄皇子便更合適了。」
「皇子可不愛佳人,皇子愛的是狐狸精。」
風凌何嘗不是一個情場高手,抬手便摘了那小白花送到白陌手裡,還趁機摸了一把狐狸精的小手。
他一上手,白陌也來勁了,直接握住這人的賊手,這就道:「那你說一個皇子和狐狸的斷袖故事給我聽一聽。」
皇家的孩子確實早熟,可這兩個也熟得太快了些,方歲寒終是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風凌勾搭狐狸被太傅抓了個正著,哪敢繼續討論袖子有多少種斷法,連忙義正言辭道:「小小年紀聽什麼斷袖故事,少年少女就該奮發圖強報效國家,多讀典籍才是正理。」
說完他便回頭看向方歲寒,滿臉都是勤學好問,「先生,今天我們學什麼?治國之道還是排兵布陣?」
方歲寒此前還在擔憂奚商國運,如今見風凌如此勤學,多少還是鬆了一口氣。雖然這代帝王與妖不清不楚,只要下一代爭氣,終究還能把風氣掰回來。
如此一想,他便放下了昨日準備好的經典,正色道:「今日我們不必背書,就論一論為君之道。」
只要方歲寒一來,風凌就會變成正經無趣的好學生。白陌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太傅,此時也是立刻開溜,「我可不想聽這些無聊的東西,走了!」
雖是這樣說著,可他離去時手裡仍拿著那朵小白花,絲毫沒想將其丟棄。
風凌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勾起嘴角默默一笑,這才對方歲寒恭敬道:「先生,請。」
那日的論道方歲寒至今難忘,才十歲的風凌言談之間已有帝王之相。尤其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風凌隨口說的一句話——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十歲便道出此言的皇子,誰能想到他最後竟會成為一個滅國暴君。
方歲寒曾經以為一切都是白陌的誤導,畢竟風凌與白陌是青梅竹馬之情,登基時又年歲不大,意亂情迷失去理智也是有的。
後來,他成功除去了白陌,風凌也痛改前非,發布罪己詔廣納賢臣。方歲寒卻起了疑心。
風凌七歲就成了他的學生,自那時起便勤奮好學,展現出了明君之相。可是,七歲的孩子就不會騙人嗎?
一個七歲就知道偽裝自己獲取太傅信任的妖孽,十幾年無微不至的假裝深情,在明君和昏君之間切換自如的政務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