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蓮溪,月靜流的親姐姐,曾經的水月山莊大莊主。她與月芳洲親如姐妹,一生沒有樹敵,最終卻與道侶一同死在了月星石手裡。
這是月停雲的殺手鐧,她以為只要自己提起這件事月星石就會大驚失色,誰料眼前人竟如此平靜。
月靜流一生未嫁沒有子嗣,如果沒有這件事,月停雲就是月氏唯一的繼承人,莊主之位自己就會送到她手裡,哪還需要她用盡心機去爭?
月停雲的眼裡滿是恨意,這便冷笑道:「你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月靜流的確不是好人,可你月星石佛口蛇心又比她好上幾分?只因我母親選擇支持自己妹妹沒有站在你這方,你便殺我父母,讓我成為孤兒。你將我養大,讓我嫁給你的兒子,為的不過是借我月氏嫡系的身份徹底掌握水月山莊大權。」
月停雲以為月星石會試著辯解,會慌亂地解釋這些年她是真的全心全意在補償徒弟,她甚至做好了嘲笑這個師父的準備。然而月星石就像是早已預料到了這種情形一般,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問:「你母親支持月靜流,這樣的話你信嗎?」
月停雲是月星石親自帶大的徒弟,月靜流是什麼人,月星石又是什麼性情,她怎會不知道?這世上誰都可能謀害水月山莊莊主,只有月星石不會。
這一刻她沉默了,然而很快就恢復了倨傲神色,「不論有什麼理由,我父母死在你手裡是事實,你一輩子都欠我的。」
月停雲很了解自己師父,月星石是個有良心的人,所以她會同情那些被迫嫁人的普通弟子,這樣的人一定會為殺死她父母痛苦終身,也會始終對她心懷愧意。這是極具利用價值的感情,不是麼?
在年輕一輩中,月停雲已是極致地狠辣,她為了掌權連父母的死都可以當做籌碼。世上能冷靜成這樣的狠人著實不多,所以她相信自己絕對能走上巔峰。
只可惜,這一次她進錯了戰場。
月星石久久沒有說話,她背對著自己最後的徒弟,安靜地抬頭望著月亮。如果有經驗豐富的獵人在這裡就會發現,她正在變大的瞳孔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這是妖獸狩獵時的眼神。半妖的人性與妖性正在做最後鬥爭,很快就會永久地決出勝負。
可惜背後的月停雲看不見月星石的變化,她只聽見師父輕聲問:「你是月氏的女兒,所以生來就比別人尊貴。你可以拒絕自己不喜歡的婚約,那些身份不如你的姑娘就只能遵循月靜流的安排用後半生回報師門。你想做水月山莊的主人,但你並不打算改變月靜流的做法,是這樣嗎?」
這樣軟弱無力的話讓月停雲又一次冷笑了起來,改變?不,月靜流眼界也就止於彩禮這種蠅頭小利了,既然已安排人成為各派當家主母,為何不讓她們生下孩子奪取家產?或者說,何必執著於女孩,男人不也照樣能迎娶大家閨秀。
她不需要水月山莊的名聲,成為魔修也無所謂,她會藉助妖族勢力將這些無父無母的孤兒訓練成只臣服於自己的死士,讓他們通過嫁娶進入各種門派,從此成為隱藏在暗處的無冕之王。
月靜流說的沒錯,只需要一場儀式別人祖上奮鬥了幾百年的基業就能與她們共享,這世上還有什麼生意比嫁娶更賺錢呢?
她早已規劃好自己未來的道路,並做好了迎接成功的準備,如今只不屑地抬眼:「你想說我錯了?」
「不,錯的是我。我曾被世上最善良的女人收養,在溫暖的家庭中長大,我以為人大多都是如此,殊不知這才是百年難遇的特例。直到栽了跟頭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看得還太淺,真正能讓人分化成兩個種族的差異不是男女,而是階層。
年少時的我太過傲慢,只揭開一層表相便自以為能改變世界。如今遭遇的一切,都是為年輕付出的代價。」
和白陌的第一場對決是她輸了,她看破了白陌千年前為人族留下的裂痕,卻沒想到對方早已矜矜業業地將裂痕擴散至了各個領域。她用一時的少年熱血去挑戰一隻狐狸千年的苦心經營,自然只能滿盤皆輸。
所以,這一次她也沉下心來,用了一百年時間尋找破綻,等候著翻盤的最佳時機。
月停雲還不知道自己選了什麼對手,她只知道自己不喜歡月星石現在的態度,終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述說,「我沒興趣聽你懺悔,如果你真的對我心懷愧疚就讓你丈夫來補償。林氏在姑蘇有很多商鋪,七日之內將這些產業全都轉讓給我,你做過的那些事就還是秘密。」
就是這句話讓月星石眼裡的人性徹底消失,初春的月牙落在狐妖滿是殺意的眼裡,讓她的聲音冷了下來,「你的胃口不小。」
這聲音讓月停雲有些慌了,她警惕地握緊了劍,厲聲警告:「林開天前途無量,萬寶堂也是常駐十席之位的千年名門。若他有一個謀害同門墜入魔道的母親,天道盟還敢讓他繼承萬寶堂大當家的位置嗎?不止是他,恐怕林暄的位置也坐不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