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的容顏與少女時期並無什麼改變,只是眼眸不復年輕時的活力,沉靜得宛如冬日被冰封的湖水,再難為任何人掀起漣漪。雖是如此,低頭研製香粉的她還是有了幾分閨閣女兒的柔情,來人認真凝視著這或許再也不會見到的容顏,最終還是用步天歌素日語氣不耐煩道:「那些狐狸比女人還煩,送的劍譜倒是不錯。」
這話讓步凌雲又笑了笑,「你娘也是女人。」
他已許久不曾見到這樣的笑顏,雖知不能露餡,語氣還是不由柔了幾分,「你也煩,事事都要嘮叨我。」
他藏在暗處觀察了多日,一切言行都與步天歌別無二致,步凌雲果然沒有發現破綻,聞言只搖了搖頭,「兒子大了,嫌娘嘮叨了。」
兒子這個稱呼很不順耳,男人垂了垂眼,這便換了個話題,「在你眼裡,我爹是什麼樣的人?」
母子之間聊起家人也很平常,步凌雲似乎已經很久沒回憶過去了,沉思了片刻才平淡道:「他?很普通的一個人,容貌雖不出眾卻很有才學,每日都在離火殿埋頭研究古籍,絲毫不關心外界紛爭。我過去從未見過如此超然世外之人,你外公自請流放之後門中一片譁然,我也只有在他身邊才能尋到一方清淨,久而久之,便習慣了和他在一起,若有一日見不到了,反倒有些寂寥。」
步凌雲擁有絕世資質,選擇的丈夫卻只是玄門離火宮的一個普通長老。這男人深居簡出,江湖紛爭半分不沾,唯一出現在世人閒談之間也是隕落於北海那一次。很多人都對這神秘的男人充滿好奇,步凌雲提起時眉目間卻只有懷念,「若沒有他的陪伴,我應該沒辦法振作起來認真修行,也不可能與誰成親生下孩子,或許最終就是庸庸碌碌度過一生罷了。」
平淡言語中滿載的是對過去的眷戀,白衣少年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猶豫著道出了一個消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並不普通,只是為了接近你而偽裝了自己。」
此話讓步凌雲眼神凌厲了起來,然而她很快又斂了下去,仍舊低頭研磨花瓣,「我那時可不是太上長老,一個無權無勢的罪人之後而已,接近我又有什麼好處?」
這番言語讓他搖了搖頭,「毀滅玄門這樣的門派靠外力是沒用的,只有讓內部的裂痕一點點擴散,最終到了無法修復的地步,這個人族的支柱就會自己崩塌。」
步凌雲這個太上長老終究不是每日只養花逗鳥,只是一聽便明白了為何自己會被選中,「曾經我父親是這道裂痕,可他在自己和祖宗基業之間選了師門,以自我流放避開了內鬥的結局。如今我作為他的女兒,玄門掌門的母親,更是整個玄門修為最高的太上長老,自然是下一道裂痕的最好人選。」
然而,來人仍是搖頭,「現在已經太晚了,其實,策反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娶了她。」
這番話可以說是明示了,步凌雲終是不能再佯裝淡然,抬起頭便堅定道:「我的丈夫對我很好。」
她這反應讓那人露出了一絲苦笑,「並不是每個對你好的人都不會害你,就算他不想,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為他人利用。」
步凌雲本是想先試探一番,如今聽見這污衊自己丈夫的言語到底不能再鎮定下去,指尖法訣一捏便開啟了別院的防禦大陣將進出道路悉數封鎖,緊跟著長劍出鞘,直指這假冒自己兒子的神秘人,「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天歌?」
步凌雲是玄門的太上長老,雖因常年清修而被世人遺忘,實際修為也不差林暄幾分。玄門的天道劍意融於自然,風起劍來,花落劍歸,原是讓人防不勝防的一劍,然而那人竟像是早已看破她招式一般,雖是後發,抬手卻以劍鞘將這一劍正好擋住。
妖獸年生來醜陋,古時盛傳以形補形之說,於是她選出了365個種族,每日從各族選出最漂亮的一隻食用,想要以此讓自己相貌進化。可惜這些食物並沒有讓她的模樣得以改變,她依舊沒有漂亮皮毛和靈動的眼睛,唯一得到的就是一身幻化神通。她憑此混入各族之中,千年來持續不斷地堅持這份特殊食譜,直到誘捕雪狐時偶然被妖王白微捕獲。
白微一直源源不斷地留下後嗣,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執念於此,反正就算是妖族中公認最丑的年,他也下得去手。或許是年這一生從未遇到過能忍受自己相貌的妖,又或是白微這公狐狸精當真魅惑眾生,總之結果就是年用盡畢生道行為他誕下了最優秀的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