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麻煩的是,天下的報館書局都由不知門管理,茶館酒肆又盡在萬寶堂掌握,按理說未經二派允許,此等流言無法傳播出去,除非有一方出現了內鬼。
林暄接手萬寶堂已是百年之久,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此事不簡單。他雖未明說其中利害,林開天卻也神色一動,「留影石早已被不知門限制流通,只有我萬寶堂的熟客才能買到。」
萬寶堂的熟客無一不是權貴名門,任何一個牽扯進來都是一場大亂。如今正值年末,萬寶堂各地商號都在加緊結算,鄰安城這方更是籌辦著有史以來最盛大的一場拍賣會。林暄深知此時不宜大動干戈,將想要動手的兒子按下,只叮囑道:「這件事我和你娘會查清楚,你從今日起就住在拍賣行,身邊時刻不要離人,要讓整個鄰安城都看見你忙於生意不與那狐狸打交道。等妖族一走,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老一輩果然經驗豐富,流言這東西沒有後續便漸漸淡了,自然不會再有什麼威脅。可惜天不遂人願,林開天受了月停雲一路白眼,心裡正憋著氣,聞言只撇了撇嘴,哼,他偏要去招惹白狐狸,坐實了斷袖之名倒正好讓那死女人決意退婚。
萬寶堂別院很是熱鬧,白辰這方卻已迎來了第一個上門的賓客。
來人一襲樸素道袍,手握拂塵,頭頂正冠,面容儒雅,嘴角一抹輕笑禮貌而疏離,可不正是萬壽書齋掌門百行首。
白辰本是為遇襲一事邀他相商,未想送信的沉醉還沒回來這被請之人竟已到了,理了理被李無名撩亂的鬢髮才來到迎客所用的正殿,朝此人禮節性地笑了笑,「久等了,我的邀請書信剛送出去,沒想到齋主已是不請自來。」
沒有一隻狐狸會喜歡把自己的毛髮紮起來,白辰化了人形也是一直披散著頭髮,因方才正與李無名在榻上鬥智鬥勇,如今還散了幾縷髮絲在臉頰邊上,加之容顏陰柔天生一雙媚眼,落在百行首眼裡便是不正經的狐媚樣,才看了一眼便將視線挪到了牆上掛著的畫卷,只用沒感情的聲音回了話:「白公子帶走了我萬壽書齋在東陵城的留守弟子,我這個當家做主的自然該來問個明白。」
白辰對這情況倒也委屈,狐狸的眼睛生來就是這個模樣,人族瞧了覺著勾人又不是他們的錯,再說他們狐狸還時常和伴侶互相舔舐梳毛用鼻子渾身亂蹭呢,若叫這些道學之士看見了怕不是得當場氣死。
不滿歸不滿,對方到底是天道盟十席之列,白辰該盡的禮數絲毫不缺,命小妖上了茶水糕點邀人入座,這便答了他的疑問:「不是我大雪山要找萬壽書齋麻煩,實在是有人利用貴派弟子埋伏我與雲側,我也只能暫時扣下他們查個明白。」
百行首分明是問過東陵城情況才來的,聽聞此事連眉毛都沒動,只淡淡道:「你們抓的書齋門生總共十五人,其中修為最高也不過是元嬰,憑他們怕是連兩位的狐狸毛都傷不到一根吧。」
白辰沒有妖丹,若非雲側相伴,這些人還真能拿下他。不過,他也不覺這是簡單的刺殺。那些萬壽書齋弟子都中了奪心術,偏奪心術還是大雪山獨門絕學,除了白氏狐妖並無其它妖族修習。百行首生性多疑對妖族又有成見,若叫他把人要了回去,反咬一口說是妖族自導自演刻意扣押,一時半會兒倒是說不清了。
奪心術未解,白辰是絕不會放人的,此時仍是不卑不亢地回應:「所以我懷疑這是陰謀,還需留他們再調查幾日。」
萬壽書齋是百年前才興起的新門派,過去與妖族並沒有什麼仇怨,百行首自認門中弟子沒理由去襲擊妖王,見白辰不肯放人,眼神也就嚴厲了起來,「聽聞狐妖擅長魅惑人心之術,閣下莫不是想對我這些門生做點什麼?」
這情況確實麻煩,人是不能放回去的,可為此和萬壽書齋結怨也不是好選擇。白辰心裡為難,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地與他商談,「齋主多心了,我保證不會傷他們分毫,一定好吃好喝地養著,待查清真相便完好無損地送回萬壽書齋。」
百行首作為掌門親自來要人也算給妖族臉面了,未想白辰竟不應。他萬壽書齋好歹也是十席之列,若連自家弟子都保不住還怎麼在江湖立足,臉色當即就垮了下來,「他們是萬壽書齋弟子,就算犯了錯也該交由我派戒律堂處置,閣下強行扣押未免太不講理了。」
一個修真大派被抓走了弟子若不吭聲確實失了臉面,白辰也知此事百行首很難退讓,若沒有奪心術他也就順勢把人放了。奈何此事掰扯起來確實麻煩,妖族剛到人間也冒不得險,他也只能盡力不去與百行首針鋒相對,語氣平和地解釋道:「我並沒有輕慢萬壽書齋的意思,正因看重貴派聲名,大雪山才一定要查清此事,還你我一個清白。」
白辰作為妖王如此說話已是放低了姿態,百行首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只是對歸還弟子一事仍不鬆口,「白公子遠來是客,這樣的辛苦事怎能讓你代勞,不如將他們交給在下,萬壽書齋一定會查個清楚明白給妖族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