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侯素來照顧山中小妖,當年小妖試圖突破血脈限制的舊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過,此事在三大族中備受奚落,更被上位妖族稱作井蛙之變,一直以來都是大雪山的笑談。
白辰列的隨行名單皆是當初參與過井蛙之變的小妖或是他們後嗣,獨孤侯既擔心白氏翻舊帳,又隱隱期待妖王會有什麼舉動改變大雪山現狀,如今見白辰竟神色如常,難免就失望地嘆了嘆,「原來王帶上他們只是當做雜役。」
這一切都落在了白辰眼裡,他還是沒什麼神色波動,只平靜地抬了抬手,「去吧,按照花間狐擬出的新制照常發工錢,別苛待了他們。」
過去小妖為奴為仆是沒有任何報酬的,白辰上位後才擬了政策讓各族按照工時發放靈石。不論如何,有工錢總比沒有好,獨孤侯也不多說,恭敬地拜了拜便退了下去。
待他拐出門沒了蹤影,李無名朝門外瞧了瞧,這才上前好奇道:「你既讓獨孤侯帶了這些小妖,為何又遲遲不召見?」
他雖是閒聊,手指卻偷偷捏了白辰掌心寫上了兩個字——沒走。
白辰與自家男人在感情之外的領域都是極具默契,默默收了手掌,只裝作什麼都未發覺一般淡然回覆:「我在等。」
這話倒是讓李無名真的有些好奇了,「等他們自薦?小妖當初鬧了事,大妖們可是打壓了他們十餘年,那領頭的錦衣郎更是被挑斷了經脈。有這個前車之鑑,他們怕是不敢再冒頭了。」
「妖和人還是不同的,人生來弱小,不群居只能滅絕,縱使成了皇帝,若失了滿朝文武天下民心也只能迎來滅亡。」
說到生存之道,白辰的聲音也就嚴肅了許多,輕輕一頓才繼續道,
「可妖不同,洪荒後裔與普通小妖生來就是天壤之別,一隻強大的妖即便沒有任何部眾依然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於天地間,並不是大妖需要小妖,而是小妖沒有能力自保,必須借著上供臣服來得到大妖的庇護。
成年大妖一己之力可抵禦千軍萬馬,遇上修士圍剿就算打不過也能全身而退,若帶著小妖形成部族反受拖累。我們歷經千萬年都不曾建立王朝正是這個道理。妖生來就有強弱之分,熊捕殺鹿,狐狩獵兔,這都是天道規律,並非區區努力可以克服的東西。逆天而行便容不得誰惜命,這一點,他們得懂。」
這確實是與人族截然相反的情況,李無名作為異族不便干涉,此時只配合道:「但強者更強,弱者比別族強,對妖族來說也不是壞事。」
「所以,我給小妖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但不是白給。若想要,他們就得證明自己的價值。」
培養大妖的成本絕對比替小妖改善血脈要低,一個勢力要站穩腳跟就不能做賠本買賣,白辰可以多付出一些去扶持小妖,但前提是對大雪山絕對的忠誠。
小狐狸復活後就決定這輩子只對李無名一個人感情用事,既然獨孤侯聽了這番話,接下來該做什麼也當明白了。
他的神情淡淡的,仿佛天下不過是眼前的一局棋盤,李無名瞧了瞧,把小狐狸抱進懷裡便滿意地笑道:「不錯,有妖王的味道了。」
身居高位久了總該有一番氣度,奈何再有氣度的王也不可能坐男人大腿上,白辰頓時破功,只斜了他一眼,「這就是你把妖王抱大腿上的理由?」
「我喜歡看你充滿自信的樣子,可有時候又怕你在權力場泡久了,像我大哥那樣突然就變成了我不認識的人。」
所謂名將生性就為帝王吸引,他這個人吧,深知將相自古無善終,偏又難忍不平事;明知大道無情,又期望君王有情;軍隊只是朝廷的兵刃,可他卻想做個人。師父說得沒錯,如此不合時宜的人若沒有劍仙修為護體,只怕墳頭早就長滿青草了。
許是鄰安太像李九州曾日夜相見的長安城,李無名今日難得感慨了一番,當然,滄桑過後他便又在白辰肚子上揉捏了起來,只嘆道:「所以,我還是得時常摸一摸,讓你怠惰片刻。」
白辰此時是人形,被接觸的瞬間就下意識捏緊了男人衣襟,偏他是個好強的性子,這時候絕不承認自己臉上有些發熱,只維持著平靜神色問:「偷聽的走了?」
李無名原是揉捏狐狸慣了,現在抱著白辰就下意識地找肚子和尾巴,他也不覺這舉動有多曖昧,只一如既往地笑了笑,「方才就匆匆走了,你猜會是哪只小妖第一個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