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我也有。我替你完成一個願望,你把死後的屍身送給我交了師父的任務,公平交易,如何?」
這是李無名摘下斗笠後說的第一句話,妖族千年不斷的雪落在男人眉梢,融化的水珠混合眼角三分笑意沖淡了他身上的殺伐之氣,乍一看倒是宛如剛入江湖的少年。
白辰當然知道這個交易並不公平,李無名本可以一劍取了他性命,之所以蹉跎一年時光陪他走遍人間,大概只是那一瞬間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至於為何將不公的交易持續到今日,他有些意動卻不敢去猜,只怕自作多情會錯了意,活成一個笑話。
雪夜中的絕殺劍客自驚鴻一瞥後就不再現,那之後的李無名一直是這副天塌下來當棉被蓋的逍遙模樣,來到喧囂中心時亦是如此。
據圍觀者議論,這兔妖才剛剛化形,因對外界有興趣就和人族修士多聊了幾句,誰知突然殺出一隻狼妖掀了桌子傷了人,看樣子還要取了他的性命。被襲擊的修士也是大派弟子,此時圍觀修士皆是忿忿祭出了法寶,眼看即將開戰,李無名就如流水一般滑到了狼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自然而然地勸道:「大兄弟,有話好好說,掀什麼桌子?」
這狼妖膽敢在狐王宴席上鬧事明顯是有備而來,一見李無名出現非但不退反而大聲叫道:「妖族與人族勢不兩立,妖王昔日早有嚴令,向人族諂媚者殺無赦。當代狐王無視祖先,我等絕不遵從!」
狼妖這話就是要讓在場眾人都聽見,果然,修士們聽見這充滿敵意的言語便皺了眉,圍觀妖族對此次宴會的不滿也不自覺流露於面上。
李無名浪跡天涯六百餘年,這種扯虎皮拉大旗的路數見多了,也不給他繼續發作的機會,單手按住狼頭便以千斤之勢將其壓制在地面。說來也怪,他看上去輕鬆自在分明未曾用力,那狼妖卻是使盡渾身解數都起不來身,甚至連將頭顱從他掌心挪開半寸都做不到。
當今修士沉默禁言的法寶雖多,這樣應用巧勁封鎖經脈的手段卻已屬罕見,李無名對眾人好奇的視線不以為意,只是坐在狼妖背上好言相勸,
「狐王辦這相親宴又未下令逼迫各位必須原地成親,看得上就結成道侶,看不上無非就是吃吃喝喝湊個熱鬧,狼兄何必如此激動?再說,你們大雪山就這麼些妖,彼此或多或少都牽親帶故,人族早有先賢證明近親生下的孩子最易早夭,你們不和外界通婚,將來這滿山都是病秧子難道就對得起祖宗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說的話也極有道理,原本還覺妖王安排太過糊塗的妖族聞言倒是恍然大悟。而那狼妖雖有一肚子話可反駁,奈何頭部被李無名一手壓制就連張嘴都困難,也只能發出「嗚嗚」聲,聽著倒像是討饒。
李無名既然出手就無意給他說話擾亂人心的機會,只是提起那狼妖做勾肩搭背狀,一面不動聲色向外走一面語重心長地勸道:「你也別惱,人家小兔子看不上你又不是她的錯。你找面鏡子好好看看自個兒,一口獠牙不說,牙縫裡還存著肉絲,這嘴臭的,我是女妖也不選你。來,送你一包薄荷玄明散,早晚以樹枝沾水使用,一月之後包你口氣清新無異味,再不用擔心女妖聞風而逃。」
「原來是個爭風吃醋的,沒本事得女妖歡心就拿桌子撒氣,沒意思,散了,散了。」
李無名這壓低了聲音裝得還挺真,倒像是苦口婆心正在勸誡一般,然而耳力極好的妖族早已聽了個清清楚楚。妖族美人從來只配強者擁有,這種得不到就撒野的雄性最受唾棄,眾妖頓時就忘了那狼妖之語掀起的舊怨,仍舊各自吃喝,不再理會這無能的雄性。
李無名大事化小將狼妖捕獲,待出了人群立刻命護衛綁了送去審問,白辰見他處理得極為熟稔,想是這些年應付了不少對人族有成見的妖族,事態平息便上前問道:「你剛才使的那招有點意思,是什麼路數?」
「笑摸狗頭?」
那狼妖已是三百年修為,李無名無聲無息就能制住其全身經脈令它連口舌都無法動彈絕對堪稱神仙手段,奈何此人慣會藏拙,白辰見他不願明說也就只白了一眼過去,「看來你這些年過得很是自在。」
李無名早就習慣了小狐狸的冷眼,此時也不以為意,只點頭贊同:「是不錯,有酒有肉有道侶,出門還能遛熊,神仙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