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白辰算是好消息,正欲繼續試探,身後就冒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三位相談甚歡,再添個座不介意吧?」
來人音色就似山中清泉,說不上雄壯也談不上雍容,就是輕輕的一點動聽,一如他留在白辰記憶中的相貌,不似名門公子儒雅亦比不上魔君俊俏到令人驚嘆,僅僅是靠著眉宇間的英武之氣勾住人的視線,然而偏就是這第一眼並不驚艷的相貌,看久了居然極為耐看。以至於如今若要想到人族最好看的男子,白辰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竟是這張臉,著實是被掰歪了審美。
對於這種審美歪斜的症狀,人族倒是有一句金玉良言——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裡出西施。
白辰早就嗅到了李無名的氣味,如今刻意和陌生男子說話總算把他給引了出來,雖然心底有一絲得意,表面還是佯裝冷淡地開口,「從至高峰跟了我一路,終於肯現身了?」
身為九尾白狐的傲氣告訴他要保持氣度,斷不能為一個男人在人前失了顏面,然而眼神還是不受控制地瞧了那人一眼,容顏未改,玄衣依舊,就連本該在五百年孤寂中染上塵霜的眼睛也一如過去清明,彼此視線交匯那雙眼便帶上了笑意,一瞬間滿載了日月星辰。
世人都說劍仙修的是無情道,一生肆意瀟灑自在逍遙,愛山愛水唯獨不愛人。李無名卻不似他師父那般孤傲,行事隨心往日也愛笑,如今久違地收到小狐狸的眼神亦是歡喜地用手指颳了刮白辰的鼻尖,欣然贊道:「你這鼻子還是這麼靈。」
久不和李無名打交道,白辰倒忘了這傢伙就是這麼放肆的一個人,他身為九尾白狐怎能被人調戲,當即撿了桌上的綠豆糕放在這人手心,很是親切地囑咐道:「剛出爐的綠帽子,還新鮮熱乎著,收好了。」
李無名最知道白辰脾氣,自己在他心裡大概就相當於人型坐騎。如今坐騎擅自和主人結了親,這挑剔的小狐狸醒來非得把家都給拆了不可,故一路上都遠遠跟著小心護衛,只等白辰緩過了神再現身。
誰知這白狐狸剛醒來就和俊俏後生搭話,還眉來眼去的一副很好被拐走的樣子,他明知是陷阱還是必須踩上去,如今也只能把玩著綠豆糕無奈地抗議:「你這沒良心的小狐狸,我守了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對我?」
此言讓白辰神色一頓,指尖下意識握緊了酒杯卻不喝,只故作淡然地問:「你我之約只是找到道侶,成了親就結束了,為何要守著我?」
白辰記得很清楚,最開始他和李無名並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敵人。只是他快死了,李無名不願趁人之危,彼此便定下了契約,李無名為白辰尋到一個合心意的道侶,白辰死後屍身便任由李無名處置,所有妖族不得阻攔。
契約交易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可李無名這個處置屍身的方式卻和他們最初交易時截然不同。
「拜過堂擺了酒,你一日不和離,我便該護得你周全。」
那個男人的語氣依然雲淡風輕,見白辰忽然沒了言語又一笑,搶了他的酒自己喝了,一如往常地隨意道:「我知道自己不合你心意,只是這天下少年郎除了我大概也沒人願意抱著牌位成親,你就將就一下吧。」
他這個態度白辰也就沒法嚴肅起來了,只能橫了此人一眼,「合著你這是一定要做成本公子的媒?」
李無名收到一個白眼反倒有些高興,他從以前就見不得白辰身上那股沉鬱之氣,好像他一死整個妖族就完了,就算只剩最後一年壽命他也不能為自己而活,必須用僅剩的美貌給妖族留一個有用的姑爺。這樣活著太沒勁了,他李無名小時候是村里最皮的娃,長大了也只喝最烈的酒,最愛的就是把沒勁兒的狐狸帶壞。
此時也是一樣,他就不接白辰的茬,仍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笑道:「我這個人信守承諾。」
李無名的臉皮就似長安城的城牆可抵禦千軍萬馬,白辰見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也是沒轍,只能默默咬牙,「那你可真是一諾千金。」
「聽你誇我一句真不容易。」
白辰堅信自己語氣絕沒有半分誇讚之意,奈何誰也叫不醒一個裝傻的李無名,九尾白狐勉強維持著面上平靜,手指卻是沒忍住沾了酒水徑直在桌上寫了三個大字——李王八!
許是白辰帶著忿忿之氣,這幾個字寫得還挺勁道,李無名一見就樂了,「看吧,心底還是在罵我!」
這個劍仙傳人對萬事都不上心,位於雲端他便草蓆一裹手臂一枕鼾聲動九霄,身陷污泥他就拿泥糊只叫花雞添飯且加餐,喜不上頭,怒不達心,白辰活著時就沒見過李無名正經起來的樣子,更無法想像他會鍾情於誰,如今也拿此人憊懶模樣沒什麼辦法,只能發了他整整一盤綠豆糕,讓這死男人暢遊在綠色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