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歡平日裡也沒少騷擾自己的元嬰,何苦往日是從不覺和他接觸有什麼的,今日也不知怎的,被摟住的那一瞬心臟竟跳了跳。何歡向來懶得束髮,平日出門只隨時折些花草樹木將頭髮略略一綰,或許正是這樣的緣故,他身上總是瀰漫著草木香氣。如今靠在本體懷裡,何苦只覺淡淡幽香撲鼻,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松還是竹,只知聞著那味煩亂的心便靜了下來,什麼都不再去想。
感知到他愁苦心情瞬間消散,何歡只當自己話語起了作用,想想素日何苦同雲側處得極好,自己原是預備用雲側對大雪山做些動作,如今倒是不大合適了,便嘆道:「罷了,既然你喜歡雲側,那便把他留給你吧。」
這話一出何苦又是一頭霧水,好好的怎麼他就喜歡雲側了,暗道和何歡繼續這個話題自己還不知道要被配多少男人,便把話生生一轉,問回了正事:「你說白辰活不長了,那你和他結盟沒問題嗎?」
何歡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不過轉念一想,白辰那事明顯有隱情還是莫讓他再傷心了,便只說了自己對大局的猜測:「若白辰還能活個幾百歲定會選擇繼續觀望,等到我和青虛子決出勝負再做決定。可是現在他沒時間了,所以寧可孤注一擲在我身上賭一把。若我勝過了玄門,大雪山自然會因此得幾百年安穩。即便最後我輸了,白辰一力承擔勾結魔修的罪名以死謝罪,依舊可以將大雪山撇得乾乾淨淨。我經歷過,所以我清楚地知道當一個人心懷死志時能做出多瘋狂的事。」
這樣的做法同過去的步青雲竟是如此相似,何苦聽完便心裡一動,眼眸緩緩和何歡對上,輕聲道:「你願意和他合作,是不是因為他某些地方和你挺像的。」
這話竟是真真說中了何歡隱藏在深處的心思,他雖是習慣了算計天下的行事模式,卻是從不因利益向人示好的。今日同白辰合作,未嘗不是因對方為大雪山捨生忘死的行為合了何歡隱藏在心底的道義。只是,這從未向任何人坦言過的執著,今日竟是被何苦一語道破,深深望著那雖輪廓與自己一模一樣但氣質要爽朗得多的臉,他難得真心地勾出了個笑:「這世上還是自己最懂我。」
何歡在何苦面前向來是笑意盈盈的,可是這樣真心實意的高興卻是極為難見,那樣惑人的桃花眼就這麼滿載溫情對著他,視線相對便似春風忽地吹醒了沉睡的桃花,世界只剩了迷離的暖意,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完全不知該去想些什麼。
連忙把視線轉向鏡子,對自己的臉看了幾遍何苦才冷靜下來,只是心裡仍有些竊喜,至少,他可以肯定不論多麼喜歡,何歡都不會對白辰那樣笑。經過一百年的歲月,何歡眼裡的桃花早已落盡,那是只屬於步青雲的繁花似錦,唯有在少年時的自己面前才會短暫地再現。不論是獨立於雲端的步青雲,還是將自己隱藏在無盡陰霾背後的何歡,他們的世界都不允許自己以外的人進入。
看著鏡子裡一模一樣的兩人,何苦心中的鬱結忽然全都消散,伸出手掌握緊何歡指尖,認真問道:「何歡,你希望我變成什麼樣呢?」
他想何歡大概是希望自己成長為步青雲的,畢竟白辰已經言明等待步青雲歸來。他雖喜歡現在能隨意玩鬧的生活,可若是何歡需要,他也可以斂了少年心性,做回那個沉穩守禮的步青雲。既然步青雲可以為了玄門理想絕了一切少年樂趣,他為了何歡也同樣可以。他還不明白自己對何歡到底是何種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很想一直和他這般相處下去,最好能持續到永遠。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聽了這話何歡眼中亦是閃過一絲迷茫,手指不自覺在他面頰上摸了摸,思慮良久,才輕笑著回:「你覺得如何活著最快活,就那般活吧。」
何苦不知他此話是否發自真心,不過他自己心中已有決意,當即便占了身體,提起劍便要出去,「我去練劍。」
隨意把身體讓給他,何歡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何苦心思了,不過他知道少年肯定不會發自內心喜歡練劍那般枯燥的事,便提議道:「江南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左右青虛子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我可以帶你出去玩幾天。」
「你不是叫我做讓自己開心的事嗎,我現在就只想練劍。」說著與自己往常性子完全不符的話,何苦提劍便出了青雲殿。
凝視自己的身影遠去,何歡卻沒跟上,只回頭望著問靈鏡中的自己,無聲地笑了笑。
鏡子你看,就算抹了記憶重新再來,我依然會走上這條路,這,就是命啊。
只可惜,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那個為了守護旁人拿起劍的少年都註定要從雲端墜落,身陷血海,永無歸途。
何歡那樣的神情何苦沒有看見,他落在靈泉之中,心中回顧著早已背下的劍招,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天道劍意需要持劍人道心穩固才能形成自己獨有的劍意,他沒有結丹還無法領悟其中奧妙,只能先用苦練將基本劍招刻進身體本能。既然和青虛子一戰無法避免,他只有抓緊一切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強些,至少,在大戰時希望自己能發揮些許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