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白主任……」
……
蘇安沂覺得自己在一片混沌里沉浮。
時而飄起來,時而沉下去,四肢被束縛著,無法動彈。
他努力想要抬起手,但一根手指都像壓著千鈞重的石頭,難以撼動。
蘇安沂有點痛苦,除了身體的不自控,還有思維的停滯。
他似乎應該做些什麼,可腦海里是空白的、模糊的,如老式電視機屏幕上滋滋作響的雪花。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安沂發現自己能動,他慢慢坐起來,思維開始轉動,閃現出走馬觀花的真實畫面。
像膠捲飛快轉動。
直到——
蘇安沂渾身一顫,腳踩在混沌里的邊緣,踩空了。
他倏地睜開眼,光禿禿的白映入眼裡。
是天花板。
「咔!」椅子擦過地面,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秦煦原本蜷縮在椅子上,雙臂抱著膝蓋,也顧不上穿鞋,一把撲到床邊,嘴唇微顫:「蘇、蘇安沂。」
蘇安沂眨眨眼,看著青年蓬頭垢面的樣子,不知為何,忽然笑了笑,沙啞地應了聲:「哎。」
秦煦繃不住,眼眶瞬間紅了,淚意積攢,要掉不掉。
蘇安沂沒思考太多,溫柔地安慰:「怎麼了?別哭,我不是沒事嗎?」
「啪嗒」一聲,眼淚掉下來了。秦煦蹲著,扎了個步子,抱住蘇安沂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雖然努力壓住哭腔,但還是有鼻音。
蘇安沂看得心臟發軟,但也感覺很好笑。
他笑著笑著,想到臨暈前的種種,越發覺得自己魔怔了。
大概是為了安慰,他就把這個當笑話告訴青年了。
「……你說,搞不搞笑?哈,狗還喊了我的名字。不過,那狗好像是條德牧,你說,是不是你總看你頭像,看出印象了?還別說,真像你微信頭像的德牧……」蘇安沂的聲音不緊不慢,還殘留一點啞意。
秦煦僵住了,然後慢慢抬頭。
四目相對,蘇安沂的心突突地跳了一下。
秦煦小聲說:「如果這是真的呢?」
蘇安沂愣住:「什麼是真的?」
秦煦眼皮顫抖,眼睛紅得不行。
「假如我是一條狗,你還會愛我嗎?」
蘇安沂呆了呆,幾秒後,他說:「你在開玩笑逗我開心嗎?」
秦煦抿唇,輕輕說:「我沒有,我說真的。」
「……你變給我看看?」蘇安沂乾笑,到底不太信。
——他寧可相信自己暈前出現幻覺,也不相信幻覺是真的。
秦煦眨眼的頻率變快:「我給你變個耳朵?」
蘇安沂笑笑:「不是自己戴上——」
他卡住,盯著秦煦腦袋上突然冒出來的毛絨耳朵,徹底失語。
秦煦低下頭,湊到蘇安沂手邊:「你摸摸?」
蘇安沂摸了,有點溫熱,軟軟的,捏一下,還有彈勁。
「你捏得太用力了……」秦煦抱怨,又小心地覷了對方一眼。
他期待又害怕,擔心對方把他當成怪物。
蘇安沂表情空白,下意識鬆開手,懸在半空的手滯了幾下,又艱難地舉起來,摸了摸下自己的臉。
真實的。
蘇安沂又掐了下自己的臉。
也是真實的。
蘇安沂不信邪,使了勁兒掐——
痛得不行。
秦煦頭頂的耳朵輕輕晃了下,期期艾艾地說:「喏,你信了吧?你……你看到的那條德牧就是我。」
「你別害怕,我不是妖精,我不吃人的。」
蘇安沂:「……」
秦煦見蘇安沂一直不出聲,急得不行:「蘇安沂,你、你不要害怕我……」
他眼眶更紅了,睫毛沾到皮膚,配上鼻尖的紅,看著可憐得不行。
蘇安沂深吸一口氣,緩慢地說:「你讓我想想——」
「叩叩!!!」
門敲了幾下,不像詢問,更像告知。
門開了,有人進來,秦煦一驚,慌不著路地掀開被子,整個人鑽進去。
蘇安沂:「……」
最先進來的是幾個查房醫生,後面浩浩蕩蕩地跟著部門的人。
「病人醒了?」醫生走過來。
孟影左右環顧:「秦煦呢?」
他喊了聲:「小秦?小秦?」
蘇安沂:「……」
醫生看到拱起的被子,步伐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