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一時間沉默下來。
隨後昭然擲地有聲地說道：
「母后，兒臣要的是——天下！」
皇后被震了一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你……你，你說你要什麼？」
昭然輕輕勾唇：「母后聽懂了，不是嗎？」
皇后腦中瘋狂轉動，「……你，你是想要本宮，支持你弟弟九皇子為太子？……倒也不是不行，若是本宮收他為中宮嫡子，他要當太子便容易多了……」
「母后。」昭然打斷她，語氣鏗鏘堅定：「是兒臣，要這天下！」
皇后眼神複雜，嘴巴囁嚅幾下，終是嘆息。
「……可，你是女子啊。」
昭然昂首，「女子又如何，誰規定了皇帝必須是男子？哦，我這父皇確實是男子，是天子，可你看他做的事，可有一國之君的樣子？他做這天下的主人，不是德不配位嗎？既然如此，為什麼我不可以？我有信心會比他好上一萬倍！」
皇后受到的衝擊太大，不知道是不是流血過多，導致自己腦子不清醒，為什麼她覺得昭然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趙世昌那個狗皇帝，做了這麼多荒唐惡毒的事情，哪裡配得上一國之君的稱號？
不說遠的，就說他給自己下蠱的事情，皇后恨不得上去剝了他的皮。
可即便如此，在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仍舊牢牢束縛著她。
趙世昌可以不做皇帝，但是接任皇帝的也得是他的兒子，剛才皇后知道自己這些年受的苦都是拜他所賜時，想的就是另外扶持一位皇子登基，她拓跋家有兵權在手，勝出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但這不代表她能接受公主做皇帝。
是，公主也是皇上的孩子。
可，到底沒有女子做皇帝的先例啊。
「錦華，你這想法，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皇后不知道是在勸昭然，還是在勸自己，「錦華，你是女子，女子就應該收斂鋒芒，做皇帝？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要是當了皇帝，你知道奏摺怎麼批閱嗎？你知道怎麼管理天下嗎？這可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做成的事情，以前，從沒有女子做到過。」
「那是因為沒有人教過我們，那是因為沒有人給我們機會！」
昭然語氣沉著，「女子生下來要學的就是女工女紅，三從四德，誰教過我們要爭取反抗？我們想改變命運只能靠嫁給一個好男人，誰教過我們要靠自己努力？男子往上爬可以參加文試武試，建功立業，可我們的機會在哪裡？可有人給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
第349章 血海深仇的亡國公主（七）
「母后，沒有人教我，我就自己去學！沒有機會，我就自己創造！不過一個皇位，還能難得倒我？」昭然自信滿滿。
皇后還是覺得這件事太過離經叛道，曾經乖巧的公主怎麼突然有了這麼大的野心。
「錦華，做一個公主不是挺好的嗎？你看別家女子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你怎麼就想著要……做皇帝了呢？」
昭然嘆了口氣：「母后你真的覺得待在家裡相夫教子是她們真正想要的嗎？那這個皇后之位可也是母后心中真正渴望的？」
皇后一愣，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後位……
「女子願意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困於後宅爭風吃醋，麻木過完這一生，是因為她們從來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她們如果像母后一般，讀過書，受過教育，見過大漠山河，江海山川，見過戰場上為國廝殺的戰士，親手拿起過刀劍，體驗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覺，她們是否還願意回到那個四方的宅院，做一個男人的附屬品，做一個被操控一生的木偶人？」
皇后眼神微動，她腦海中又回憶起，當年自己抱著賜婚聖旨痛哭的場景。
如果從小就困於後宅，或許她能笑著接過聖旨，高興自己嫁給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
可正因為自己見過廣袤的天地，她才不願意自己的餘生都在皇帝的後宮中度過，但是沒有辦法，皇命難違，為了拓跋全族，自己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可問自己是否後悔見過外面的世界，不，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是在這深宮中支撐自己走下去唯一的精神寄託。
自己是沒有選擇了，可是她也要天下如她一般的女子都沒有選擇麼？
終於，皇后沙啞的聲音傳來。
「錦華……你，有把握嗎？」
她不想認命，或許面前這女孩，真的能改變世間女子的困境，真的能讓她們獲得自由。
既然一定要有人當皇帝，那為什麼不能是錦華呢？
昭然抬眸，眼裡閃著光。
「兒臣必當竭盡全力。」
「那需要本宮做什麼呢？」皇后問道。
「我需要拓跋將軍，支持我進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