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快點停吧……」她說。
「是啊,雨趕緊停吧。」
漫天的大雨帶著要把天地都沖毀的氣勢下落,所有人心裡都是這樣想的,然而往往事與願違。
第二天雨沒有停,第三天雨同樣沒停。
部隊雖然地勢高,但積水也到了小腿肚深,幹部食堂雖然每天都開著,但來吃飯的幹部寥寥無幾,軍屬更是不見幾個。
掃盲班更是冷清,一下子江甜果從大忙人變成了個大閒人。
她不太習慣,嘗試著給自己找點事做,屋子被清掃了不知道幾遍,教學計劃寫到了很遠以後,她甚至提筆嘗試文學創作,但落在筆下的全是等待和思念。
第33章 醫院
和錢改鳳聊過之後, 江甜果看她的狀態,覺得有輕微的焦慮症,怕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
江甜果乾脆每天下了班就去找她, 有時候是聊聊食堂的事, 有時候就是兩人對坐著,沉默的穿針引線。有人陪著,總歸是心裡不孤單。
雨下的太大, 部隊和市里連接的水路完全不能走了, 物資運輸困難,家屬院裡的菜市和肉鋪都已經關門歇業了好幾天。
今天下晚班的時候, 王姐通知,因為降雨和救災, 食堂的窗口暫時縮減成三個,她點了幾個資歷深的女工留下, 剩下的暫時休假。
不用上班, 江甜果就不想趟水來食堂,於是決定接下來自己在家做飯。
她帶著錢和票去找了王姐, 問她能不能從食堂里購買一些黃豆和綠豆。家裡儲備的只有一些主糧,想保證營養, 需要保證蛋白質和維生素的供應。
黃豆和綠豆, 是易得且最方便儲備的物資。
王姐讓她下班後多留一會兒,等人走的差不多了, 把她拉到小辦公室,給了她半斤黃豆和一斤綠豆, 江甜果給她掏了兩塊錢。
回來又把豆子給錢改鳳勻了點,正要離開錢家時,哪知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
還有一道女聲罵:「一天天的淨是不讓人省心, 我打死你!」
然後兩道腳步聲響起,趙營長家的兩個小孩掛著滿臉的眼淚,從樓上跑下來。
王璐追出來,趴在樓梯上罵:「不省事的東西,你們跑啊,有本事跑了別回來,真以為老娘怕你們的!」
王璐也看到江甜果了,她腳步一頓,臉色更垮了,重重摔門回去。
倆小孩跑得飛快,很快消失在雨幕里,錢改鳳問她:「你這鄰居不是第一回 打孩子了吧?」
「趙營長走後,幾乎是天天打。」江甜果就住在對門,最有發言權。
錢改鳳深深皺起眉頭,「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過兩天我再聯繫幾個人一塊兒去勸勸他。」
江甜果不知可否。
——
又過了幾天,雨終於停了,伴著久違的陽光,壓在軍屬心頭的陰雲,似乎也消散了些。
錢改鳳的情緒,在看到軍用卡車運回來受傷的戰士們後,愈發焦慮了。
不知道外頭的水災是多嚴重,總之運回來的病號不少。軍區醫院這下成了最熱鬧的地方,不僅有忙碌的護士,還有心急如焚尋人打探消息的軍屬。
錢改鳳每天都要去問,江甜果有時候在家幫她照看兩個孩子,有時候也會跟著一起過去。但可能是運氣太差,她們打聽了好幾天,都沒有許為國和林寒松的任何線索。
漸漸的軍區醫院爆滿了,連走廊上都支著病床,部隊沒辦法,只能優先轉移重症的病患回來,稍輕一些的在市里醫院接收。
錢改鳳照例還是去打聽消息,這天終於從一個剛剛清醒的戰士口中得知。他是林營長手下的兵,重傷昏迷的時候聽說,許副團長和林營長的身體也快到極限了,首長下了死命令讓他們必須離開前線。如果不在軍區醫院,那可能就是安置在了市裡的醫院。
這麼多天了,可算問到自家男人的消息,錢改鳳這麼潑辣個女人,差點沒控制住掉了眼淚,「許為國個王八蛋,八棍子打不出屁的狗男人,是聾子還是啞巴,連句口信都不拖人捎回來,等老娘逮住他,少不了一頓打!」
好傢夥,沒想到錢改鳳的真理大巴掌,不僅是對著倆孩子,連許副團長也逃不過。
江甜果差點沒憋住笑,不過她嘴上罵,手上收拾行李的速度卻飛快,還不忘再檢查檢查江甜果的包袱。
「你還準備的挺齊全呢?」
錢改鳳也是去照顧了好幾次病號才攢出來的經驗,沒想到江甜果一個新軍嫂準備的一點不比她差,甚至還有些地方考慮得比她細心多了。
江甜果笑笑,沒說她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都要把包袱拿出來,重新整理一遍,增增減減,只求一個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