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甜果撐著油布傘從另一家媒婆回來,她實在是太心急了,王輝那邊不一定成不成,她不能像之前一樣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雨天的路總是格外難走,天色昏暗,崎嶇的地方還有不少水坑,她得小心翼翼,不讓飛濺起的雨水打濕褲腿。
前方的道路出現了個障礙物,江甜果面不改色地繞開,油布傘碰撞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障礙物還不死心,又繞到她前面,固執地擋在路上,帶著滿身的煙味,好像一塊挪不開搬不走的大石墩。
借著頭頂昏黃的路燈,江甜果勉強給墩子點眼神,一下午沒見,林寒松身上似乎發生了點微妙的變化。
從來板正穿在身上的襯衫,散開了三顆扣子,袖子擼到手臂上方,大刀金馬的站在那裡,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江甜果後退一步,挑眉:「同志,有事嗎?」
連姓名都懶得喊,完完全全把他當成陌生人。
林寒松握著油布傘的指關節猛地用力,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淋了半個小時的雨都沒想出來的話,這會兒見到人,更不知道怎麼開口。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抿了抿唇,乾巴巴地開口:「你……,又去相親了嗎?」
去找媒婆好像和相親也沒多大差別,江甜果點頭,不想在剛拒絕過自己的人面前落了面子,隨口扯了個謊話:「剛剛見的男同志,長相和家庭條件,我都挺滿意的,打算相處一段時間試試。」
林寒松心臟好像一瞬間被人捏爆開,他看向面前的女孩,昏黃的燈光穿透厚厚的梧桐葉稀稀落落的灑下來,照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清低頭時一小塊白的晃眼的脖頸。
他閉了閉眼,不知道脫口而出的話有多酸:「你幾個小時前才約了王輝吃飯,現在怎麼和別的男人相親?」
江甜果淡淡地抬頭,脫去偽裝的情誼,她看他的眼神和陌生人沒有差別,從雲端掉到泥土,差不多也就是這種落差。
她紅唇微動,毫無波瀾,「關你什麼事?你以什麼身份立場堵在這裡質問我?」
「同志麻煩讓讓,別礙著路。」
江甜果沒心情和他玩123木頭人,大晚上傻站著吹風淋雨的遊戲,撐著傘轉身就走。
林寒松來找她了,結果比預想的要好。這證明自己在他心裡有一定的分量,第一計,以恩情投懷送抱效果不好,算她棋差一招。
第二計,王輝這步棋是走對了。
林寒松這樣的大院子弟,從小到大要什麼沒有,既然主動送上去的不稀罕。那她偏偏放手,讓他為得不到的東西念念不忘。
江甜果必須把遊戲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時刻保持警惕,結婚證不到手就一刻不能放鬆。
今天就晾他一晚上!
雨下得又急了,噼里啪啦墜成珠子,把視野都模糊了。
林寒松撐著傘看著那道伶仃的身影在視野里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一道門後。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反思今天古怪失常的行為,想來想去都是因為一個人。
江甜果,江甜果……
好像一遇到她,自己就會心亂。
晚飯時候,林小姨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再聯想聯誼會聽說的情況,決定和外甥談談。
她把人拉到書房,先問了問外甥家裡的情況,姐姐姐夫是革命戰友,多年感情一直很好,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夫妻。
林寒松說了些近期發生的趣事,林小姨樂呵呵地聽著,突然話題一轉:「你……,在聯誼會上認識的那個姑娘,覺得咋樣?」
林寒鬆手指摩挲了下,「我不清楚,她喜歡我,好像又不喜歡我。」
聲音困惑,又似乎是在回應長輩的話。
林小姨微妙的沉默,她可不是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傻外甥這話一出,就知道他是被人家姑娘拿捏,在單相思著呢。
只是林寒松自尊心強,直接點明怕是不好。
林寒松不是隨口一說,他能敏銳地察覺到,江甜果對他並沒有多少真心。真說起來,她看自己錢包的眼神,都比親吻過後的更真摯。
按理說,他最討厭的就是打著算計貼上來的女人。遇見江甜果前,他對未來妻子也有過幻想,不用太漂亮,他們可以慢慢相處,然後如父母一般在相愛時結婚。
他接受不了另一半對自己沒有感情,或者是感情摻雜著其他,這是他的愛情準繩。
但聽到江甜果和別的男人相親,他心裡那根明確的線一下斷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找了她,目的未明。
林小姨的沉默,讓林寒松感覺煩悶,他匆匆告別,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