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我猛地搖頭,試圖把這悄然滋生的,讓我十分惶恐的想法甩出腦袋。
我拼命地給自己找藉口。將這一切解釋為自己成長成熟了,回顧過去,覺得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否定所有過去,就是否定那一刻的我自己。
人在分手後,總是傾向於把過去的種種都印上「看吧,那時候就表明他是個大渣男」的標籤,可事實真的如此嗎?我真的能對梁禹見死不救嗎?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內心萬分掙扎時,色情影院的門外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我扒著門邊往外看,只見濃重的夜色里遠遠跑來兩個人。
「車!車!」唐祁大喊著,我看不清他有沒有受傷,只看見他架著一個人跑的踉踉蹌蹌,直衝我而來。
梁禹身體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唐祁身上,他使不上力的另半邊,一條腿拖在地上,沒有骨頭似的,麵條般癱軟。
看到這幅景象的我,整個人汗毛炸起來了,被打成這樣了嗎?
唐祁和梁禹奔到我面前,唐祁將梁禹甩到前槓,冷酷無情的語氣:「你自己抓緊。」
就著微弱昏黃的路燈,我看見梁禹的臉上全是血和淤青,一隻眼睛已經睜不開。他艱難地動了動喉頭,說嗯的時候鼻孔里還咕嘟出一個血泡泡。
眼見這樣的慘狀,我渾身發軟,趕緊別過眼去。
迅速安頓好梁禹,唐祁跨上自行車,對我簡短交代:「一會兒跳上來。」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
唐祁蹬了一大步,車晃晃悠悠前行,隨後加速,等速度起來後我抱著兩個書包助跑著趕上,跳上了后座。
唐祁一個人載著倆大活人,前面一個,後面一個,在胡同里左拐右拐,努力往前蹬,腳蹬子當風火輪用。
追兵滯後了兩分鐘才追出來,我聞聲轉頭看,沒太看清,依稀看到稀稀落落跑來 4、5 個。
有一個人跑的極快,幾乎要捉到我的頭髮,我驚駭的大叫,掐緊唐祁的腰,大喊:「唐祁!快點!!」
我整個人嚇到飆淚,怕歸怕,我邊哭邊伸腳踢翻路邊擺了一排的大花盆兒,在踢翻第六個花盆時,那人應聲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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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出狹窄的胡同,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街,追兵沒有追上來,唐祁放慢速度,我們仨齊齊鬆了口氣。
因為梁禹的緣故,路上行人都看我們,唐祁不敢回小路,只得硬著頭皮儘量走路邊,避開大家的目光。
等實在騎不動了,唐祁乾脆下車讓我扶著車把,把梁禹扛到車座上,他下車去街邊小賣部買水買東西。
從小賣部出來,他隔空扔給我一包紙巾:「擦擦臉,花的。」
他塞給梁禹一瓶水,他自己則拿了包煙、火機、口香糖。
「坐路邊喘口氣。」唐祁體力耗盡。
見我看著他手裡的煙,他捻出一根來打火,和我解釋:「我會抽,非常偶爾需要提神的時候,會來一根兒,就比如現在。「
他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沒菸癮。你要不喜歡以後我不抽了。」
絕處逢生,我們仨或站或靠或坐,在北京街頭的角落裡,楊樹陰影下,放空了好一會兒。
唐祁一根煙吸了幾口,煙身燃到一半,便壓在地上碾了碾,過路的隨便找了個路邊休憩的出租司機,把煙和火機送了出去。
他抽出兩片口香糖嚼了幾口,吐到垃圾箱,從我手裡接過自行車把:「我好了,咱走著回去吧。」
「對了。」唐祁看了一眼梁禹:「你是怎麼著,給你送醫院?還是喊你家人來接?」
梁禹自剛剛就沒了聲兒,額上全是汗,疼到講不出話,在暈厥的邊緣徘徊。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回答:「不去醫院。也不回家,隨便把我放哪裡就成……」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風度,我們怎麼可能把他「隨便」放哪裡。
我一句拔高音量的「你」字剛出口,就被唐祁制止,他沒有出言刻薄,而是平靜道:「如果你能忍的話,就先回我家。實在不行,我爸以前是體校教練,治跌打損傷算是半個醫生。」
說著,他給我解釋:「我進去的時候,這小子的右腳已經不能動了。被人生生踩脫臼。那幾個人非常會下手,撿不會出大事的地方揍,折磨人的打法。」
見我聽的齜牙咧嘴,唐祁及時補充:「除了他右腳,其餘部分是皮外傷,只是血流的看起來比較慘而已。這種傷勢就是疼,但其實還好。不去醫院也問題不大。」
他轉向梁禹:「我們真要不管你,剛才也不會去救你。之後你愛去醫院不去,愛回家不回,我只管你今天這個晚上。你自己看著辦吧。」
梁禹沉默半晌,最終妥協:「……好。醫院我之後自己去,不用你爸。」
唐祁推車往前,面色鐵黑:「隨便你。」 不忘回頭叫我:「淼,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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