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唐祁說:「不過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奇怪至極的事情。話說回來,在你醒之前,我腦海里突然湧入了一些……新的回憶。」
說到這,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一件我這次回去的任務之一。我要驗證下我在過去做的改變能不能影響到現在。
於是我有些激動:「什麼回憶?」
唐祁停住,安靜了片刻。他看向我,眸子比夜晚的夜更黑,且亮:「是黃色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答對了。
但是他沒有繼續往下說,似乎那湧入的新的記憶只提供這麼一丟丟可憐的信息。
「所以你給了我什麼?我只記得你在牆那邊囉里八嗦和我說了好多話,但我沒什麼印象了。隨後你給了我一個很小的東西,黃色的,我給弄丟了。」
我有些沮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在過去做的改變,是蝴蝶效應也不完全算是。
蝴蝶在海岸那邊扇了一下翅膀,並沒有引起什麼颶風,僅僅只是一陣微風吹散了一株小小蒲公英。那麼我要怎麼做,才能改變我父親死去的事實呢?我要刮多大的風,才能扇走舉著鐮刀的死神呢?
我不抱希望地問:「其他人呢?」
唐祁說:「其他人不清楚,沒和他們交流。但是我覺得徐卿卿也有,只是他沒說而已。他找你的時候,你可以問問他。」
我說:「我肯定是要問他的。」
「嗯。」
唐祁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重重,他說:「宋周淼,我知道現在不提這件事的好時機,但過了今晚,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說。」
「什麼?」
「退伍前的那半年忽然沒聯繫你。你下午坐船和我吵架時提到的。」
「啊,呃,你說。」我忽然想起來穿越前我還在和唐祁吵架。
「沒聯繫你確實是我故意的。」唐祁坦蕩承認。
「哦。」
「那年我們所在轄區發洪水,我們去抗洪搶險。一直到天黑,還有很多鄉親沒有被轉移到安全地帶。整個連被水衝散了,我一個人,身上的裝備就剩一根繩子。洪水沖刷街道,水位到胸,中間有一棵樹上抱著兩個人。一大人,一小孩,都快堅持不住了。我去救他們,但我的方法也只是抱住小孩,然後把大人和我綁在一起,等待援兵。」
「我身體素質比他們要好很多,但也不是鐵打的。三個人都靠意志力撐著,我努力想話題聊天。發現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那個中年人是來這邊做生意的,叫陳煥發。他有口音,我也不知道是哪幾個字。我們在的小城,夏季會來好多外地客商。小孩子則是本地鄉親的孩子,我認得他,叫黃小海。」
「那一夜非常漫長,我本來抱著小孩子,實在沒力氣了,就換到肩膀上扛著。中間水位還在持續上升,幾乎沒過我的嘴。你沒有經歷過洪水,一般水位到小腿肚,以那個流速正常人就很難站穩了。男人看我一直被壓著喘氣都困難,就去解繩子。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把繩子還給了我,平靜地和我說,一根繩子拴我和那小孩就好。他有個孩子和小海差不多大,讀書很好。希望我和小海能撐到天亮。然後他就撒開手,被水捲走了。」
我忍不住打斷:「那他後來活下來了嗎?」
唐祁的眼神平靜無波:「第二天救援隊找到他時,他趴在一塊斷裂的GG牌上。人被漚得膨脹,早就沒有氣了。但是真正讓他丟掉性命的不是洪水,是他被沖走後,撞到了這塊牌子,鐵桿戳進了他的腹部。也就是說,當時如果我堅決一點要他留下,他是不會死的。」
「因為在水裡泡的時間太長了,水溫又低,我的肩傷就是這麼來的。又因為救了一個孩子,我的獎章也是這麼來的。但是我開心不起來,總覺得自己當時是有能力救陳煥發的,雖然我倆素昧平生,可我知道他是個好人。如果我是他,我不一定有他高尚。回部隊我一直接受心理疏導。那半年我什麼話都不想說,陷入了一個怪圈。」
唐祁低著頭,夜風裡像一棵孤零零的筆直的樹。沒哭也沒什麼的,單就這份沉默就很讓我心疼。
我從他站著的那側跳下自行車,努力踮起腳,安靜又用力地抱住了他。
第38章 更多的疑惑和僅一份的安心
我環抱著唐祁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天空開始掉雨點。
「好像下雨了。」我說了句。
唐祁從喉嚨里咕嘟了一聲當作回答,隨後他狠狠揉了一把我的腦袋,拉起自行車車把,指著前槓對我說:「你坐這裡我載你回家。」
我故作不滿地跳上去:「早知道就坐賓利了,哪裡還需要坐這麼硌屁股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