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梨的住處不大,但十分乾淨整潔,還有外堂和內屋。因為華英盟女弟子不多,就單獨給她辟了這麼一處小屋。內屋有一張大床和一個軟塌,三人分配好,便開始整理隨身物品。
冼梨此去外地,屋子很久沒住人,開窗打理,擦桌抹地,一下子竟也忙個不停。李瀟湘還是小孩性子,和李瀟灑沒爹沒娘,從小跟著哥哥走南闖北,從沒有個落腳的安身立命之所,看到冼梨這女子閨房,雖不華麗,但也羨慕不已。
酒釀隨身東西不多,收拾好便坐在榻上發呆。想起方鐸的話,從袖子裡翻出那把小刀,仔細端詳起來。他說這是飛鹿小刃,掌柜的口中削水果的,竟也有名字。酒釀看那刀柄,雕花細細看來,竟真是一頭飛鹿,怪不得叫這個名字。
酒釀對這把刀又愛又恨,因為這是方鐸自己鍛造的,而酒釀又極其厭惡這人,所以恨屋及烏,覺得這刀就像燙手的山芋。但轉念想,自己堂堂正正花錢買的,一沒偷,二沒搶,憑什麼因為一個礙眼的人而丟棄一把還算趁手的武器呢。
酒釀決計不肯承認自己的是沒骨氣,安慰自己說,不能浪費。
門外傳來一陣喧鬧,在擦窗台的冼梨伸出頭看了一眼說:「是喻文潛他們,住咱們隔壁。」冼梨感覺頭頂冰涼,仰頭一看。竟看到房檐上蹲著莫攸之。
莫攸之拿劍柄點了幾下她頭頂。冼梨心下知道他也來參加大會,沒好氣的說:「怎麼?來殺我來了?快下來,別在我屋頂。」
莫攸之笑了下,在房頂上四處眺望:「就來打個招呼,想不到你住這裡。」莫攸之灰色的發梢在陽光下近似透明,今天看起來心情格外不錯,前幾次的冷漠表情也不見了。
第26章 分組...
還沒說上幾句,莫攸之便從屋頂上跳走了。學武之人從不好好走大路,不是在攀樹,就是在屋頂,亘古不變。冼梨望著屋頂,若有所思。
接下來這三天,華英盟格外的熱鬧。全趙宋的少年英俠齊聚黃州城華英盟。
練武場上倒是沒有預想的那麼擁擠,畢竟,這不是自家地界,門派之間還是講求隱私的。大家寧願在小院子裡束手束腳的練功,也不願意當著雜七雜八的人舞劍。
酒釀這幾天尤其安靜,就是閉門不出,在家和自己一身雜亂無章的真氣較勁。偶爾去韓臨他們那個小院子坐會兒發呆,看李瀟灑一絲不苟的指點他們恐鯊幫其餘三人的功夫。別看李瀟灑外表看著不正派,武功走的是穩重路線。講求紮實,不求花哨。李瀟湘則像個小跟班,不僅充當了恐鯊幫四個男孩子堅強的後盾,還操持起酒釀冼梨韓臨他們的事情。
喻文潛一天大部分時間都跟在『韓大哥』後面。韓臨其實對這個『韓大哥』的稱呼覺得好不自在,其實自己也只是個十八歲少年。喻文潛這樣叫,其他人也都跟著這樣叫。只有酒釀會叫他「韓九」,直呼其名。
喻文潛在小院子裡舞一套杖,這是他自創的『挽舟』,能大開大闔,又能不動如松,有參天古木的氣象。不過細節之處還在斟酌,所以喻文潛一直在和韓臨討論。酒釀對他的杖法不甚感興趣,倒是對他的這個杖很好奇。
喻文潛的杖和尋常的杖有很大不同。尋常的杖,無論是銅杖還是木杖,都是細直圓筒形,而喻文潛的杖,則是有點弧度的彎杖,而且於杖的一端,還有點扁。很是奇特。而且酒釀墊了墊他的這個杖,感覺比實心銅杖輕,比實心木杖又要沉,但手感就是銅杖,光澤也是。
「喻文潛,你這個杖,是哪裡買的?」酒釀蹲在院子裡托著腮問。
「哪裡是買的。我這個杖,全天下獨一個。」喻文潛頗有些得意的說,「我這個杖啊,是船槳改造的。」
「!」酒釀有些震驚,「可是,你這個明顯比木頭沉啊。」
「船槳那個木頭,糟的很,當不了武器,所以我在外面鑄了一層銅。」喻文潛解釋道。
「哪個漁夫這麼慘,船槳都被你搶走了。」酒釀接過李瀟湘遞給自己的一碗小湯圓,吃起來。
「我娘是個漁家女,我從小跟著我娘住在船上。」喻文潛撫摸著自己這個船槳做的杖,目光溫柔,「後來在我大概五六歲時,我娘得病死了,船里什麼東西都沒有,但我想留個念想,便抱著槳上了岸,進了羅漢堂。」
喻文潛說的簡單,似乎也不願意多說。但是酒釀能聽得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沒了娘,全身上下只有一隻船槳,便踏入了這個江湖,這日子可沒那麼輕鬆。
喻文潛沒有說出口的是,兒時,夜晚來臨,娘總會給他講故事,娘一直生病,有時一邊咳嗽一邊給他講光怪陸離的大俠故事。月光溫柔,水影蕩蕩。講到江酹月的故事,如何年少成名,如何白手起家,講了好幾個晚上,喻文潛白天陪著娘出船很辛苦,心裡的念想就是到了晚上可以聽娘講這個故事。可是這個故事還沒有講到結尾,娘便咽了氣。
後來喻文潛酷愛聽故事,一個月領著幾十文錢,捨不得花錢買酒巴結師兄,也要花錢去酒家找說書人講故事。故事的結尾一定要是好的,遇到悲劇,喻文潛還要咬牙加錢,讓說書人改一個好的結局。